广州环卫工涨薪近500元 街道无力“买单”(图)

　　最新利好：本月工资涨500元

　　环卫工喜上眉梢：终于有加班费了，终于有医保了

　　4月起收入要增加近500元！这些天，这一好消息在越秀区各街道环卫工人间迅速传播开来。这也是连月来老城区环卫工人积极反映自身诉求，在政府重视下取得的积极成绩。“涨薪”之于这座城市的环卫工，已是一个象征。真实的问题，或许不是涨的数字，而是涨的持续稳定性。

　　虽然10日才是出粮的日子，但是大东街环卫站谢小华告诉记者：“我在这里干了14年，能拿到这个数，心里欣慰了许多。”

　　记者选取了他今年2月份的工资条作为标本：基本工资780元、计件收入1010元，扣除社保104元，还有些房租、水电，最后拿到手是1550.73元。值得注意的是，谢小华的收入在站里是最高的，大部分工人的收入则在一千二三间。他的劳动量也是最大的，为拿到计件收入1010元，每晚下班后他要收300多户的垃圾，收1户垃圾赚2元7角。

　　从4月份起，他与街卫生站签了新的劳动合同，基本工资调整为广州市最低工资标准860元，此外增加的还有每天4元的环卫津贴104元，加班费316元（延时加班按150%、双休日加班按200%、节日加班按300%计算）。这样一算，涨了500元，增加了三成多。同时，从本月起，环卫站还要为他办理医保。

　　这其中，谢小华最看重的就是加班费：“我们从来都没有双休日的，创卫那时，有的时候加班到夜里2点，早上5点多又要起床干活，从来没有过加班费。”他最期盼的是有了医保：“我们都不敢请假去看病，或者工友私下调休去，自己再付钱人家。”他印象最深的是，去年，有个工友得了乳腺癌，只是街道和卫生站各补贴了3000元。“我们可不敢生病啊！”

　　此次加薪，极大地鼓舞了环卫工人的积极性。记者在多个卫生站遇到前来签新合同的工人，他们好多人指着合同的一些段落读给记者听，情绪非常开心。有一位街道干部如此形象地比喻道：“我们的环卫工人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而且长期是草都吃不饱，这一次迟来的加薪总算可以让他们喂饱些。”

　　“涨薪”有可持续性吗？

　　环卫站犯愁：该上哪找钱呢？知道以前是违法的，但不违法怎么维持？！

　　环卫工人加工资是好事，可是街道环卫站却是一个“愁”字———该上哪找钱呢？

　　记者调查发现，由于老城区街道环卫站都是自收自支的，没有任何财政拨款，仅靠向居民征收每月每户10元的清洁卫生费和机团收每筒6元的垃圾费来维持。代收的居民每月每户5元城市生活垃圾处理费则是转交市财政的。一位街道环卫站负责人透露：这些年区财政没有给过一分钱，近两年以前过年、环卫节的慰问金也没有，就创卫期间拨了1万元，都买垃圾筒了。

　　“工人加工资是非常合理、应该的，我都知道自己以前是违法的，但不违法怎么维持？！”另一位街道卫生站负责人给记者算了笔账：现在站里每月收入是284108元，每月支出是284213元，包括工资18万多元，还有社保费、水电工具业务支出等，收支基本平衡，“现在给工人提高待遇，一个月要多出好几万元，这次我把站里存在银行十几年老本都拿出来，但实在不敢想下两个月、半年后怎么办？”她一脸茫然。

　　记者了解到，在有些清洁卫生费征收率低的街道，本来已经是入不敷出，完全没有能力兑现加薪，只好是街道筹钱先垫发。回到街道的现实生存，街道更是苦不堪言。

　　更让各环卫站头疼的是，按新劳动合同法，此次各街道环卫站都要补上以前未按规定足额发放的工资、加班费、环卫津贴、高温费用。越秀区一位街道卫生站负责人告诉记者：“现在工人们追问到什么时候补发过去两年的，我只能一遍遍安抚，该给会给的，我们正想办法筹资，我们站要补发120多万元，上哪里找这么多钱？！”记者了解到，目前的情况是，有的街道已经补发了这一部分，但大部分仍未找到米下锅。

　　“清洁卫生费”之争

　　两种声音

　　加收？取消？

　　仿京沪等地，取消卫生清洁费将其列入年度财政预算

　　学山东等地，提高现行十几年未变的10元收费标准

　　对居民清洁卫生费的征收是众所周知的难题。记者调查发现，目前，老城区各街道实际收取率，有的近80%，有的还不到50%，参差不齐。一位环卫工告诉记者：“他不给我也没有办法，打门也不理。我们心里压力很大，自己养家糊口，也就靠这一家家敲门收来的钱，每次收完都担心下个季度有没有收到这么多？”

　　而且，目前广州对不交费者，多年都没有有效的制约措施，交与不交获得的服务是一样的，这样，就造成很多本来交费的居民产生交与不交无所谓的想法。

　　从这个角度，建立有效的收费制度和收费体系的呼声已有多年。目前，广州市海珠区一些街道已经实行通过银行代缴代收方式，但在全市是否推开尚不得知。

　　本来收费就每况愈下，环卫站已经是惨淡经营，此次极具挑战性的大幅加薪，无可疑问地给他们带来沉重的负担，甚至是难以维持！

　　一位环卫站负责人昨天向记者诉苦道：清洁卫生费从1996年起就是10元，现在工作任务越来越重，保洁时间越来越长，收费又日益缩减，老城区很多租房的外来工都不交，“再比如特困户每户只收2元，我们街就有一千来户，那这少收的8000元政府是不是应该补给我们呢？前段报纸讨论取消卫生费，又多了很多人借口不交，实在是头痛。”

　　去年创卫期间，各报都刊发过有人大代表建议取消清洁卫生费的消息。市环卫局局长吕志毅当时表示，上海、北京等地都已不收取清洁卫生费，自收自支环卫经费不符合实际，建议人大在明年“两会”期间提出取消卫生清洁费等，将其列入年度财政预算。当时接受采访的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周庆强给出的设想是，取消市民的卫生费，街道的保洁全部由政府出钱来做。“市民已经交税了，为何还要出钱买卫生。这点很难让纳税人信服。”他建议采用“政府拿钱买服务”的新模式来进行保洁工作，即全部由区政府出资，街道负责聘请清洁公司。周的这一观点当时形成争议风浪，但赞成者居多。

　　此次采访中，多名街道干部向记者提及去年此一建议，他们的普遍观点是，按目前自收自支的运作模式，街道、环卫站根本是没有能力承担此次加薪带来的经济压力，因此，市区两级财政完全应该为一线环卫工做点实事。有人大胆建言：“如果政府一年拿出5个亿，1个街有500万元，那就应该能很好落实环卫保障经费，既提高工人积极性，保洁水平也高了。”

　　另一种声音是，考虑到各区财政产生不小的压力，是否可以考虑调整现行收费标准、探索改进环卫收费方式。就有人提议，是否考虑召开听证会，提高现行十几年未变的10元的收费标准？一位最近从山东考察回来的街道干部告诉记者：他去过的山东几个城市都没有说收清洁卫生费用，只是收生活垃圾处理费，而且都是银行划账完成。

　　谁该是环卫服务最大“买家”？

　　广州海珠、天河区环卫作业市场化改革提供思路

　　街道环卫经费纳入区财政预算已成当务之急

　　显然，在现行环卫体制下由街道靠收来的清洁卫生费来维持运转，将不再适合这一轮涨薪背景下的环卫队伍稳定。此时，加快环卫作业市场化改革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晰。记者了解到的是，按照市里改革的思路，海珠区从2005年起就开始完成环卫作业市场化改革，18条行政街道下属的环卫站已一一撤消，内街的环卫作业推向市场，效果显著。

　　去年，天河区也在中心城区的天河南、林和、石牌等9个街推行环卫作业市场化改革，通过公开招标由社会专业清洁公司承包环卫作业。环卫站主要负责环卫作业质量监管和环卫服务收费等工作，由区财政每年拨款约20万元作为环卫站运作经费。发包经费则由街道环卫服务收费和区财政共同承担。此次环卫作业市场化改革由街道环卫收费承担1366万元，由区财政负担约2000万元。

　　据悉，目前，越秀和荔湾区的改革也正在启动。越秀区环卫局也将在今年6月前拿出环卫站改革方案。此次涨薪凸显的矛盾，再次表明街道环卫站改革的急迫性。有识之士提出：当务之急就是将街道环卫经费纳入区财政预算，无论清洁卫生费收取多少，每年由区财政固定根据保洁标准划拨街道保洁的经费。同时，改革街道环卫作业的方式，实行管干分离，通过招投标，公开选择专业清洁公司进行环卫保洁，街道只负责监督检查保洁公司的作业质量就行。

　　然而，不容回避的是，改革需要庞大的资金成本，尤其是面对老城区街道环卫站沉重的历史包袱。一位街道环卫站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环卫站现有110人，真正扫街的约80人，但要负担78个退休职工，基本一个扫地的养一个退休的。“如果要完成改革前的诸多动作，比如为退休工人一次性买断社保、安置老职工等，我们站差不多要花400万元。”可以想见，如果没有政府在财政上的强力投入，改革的推进将无从谈起。

　　应该说，如果在目前收费标准未提高、收费方式不改变的前提下，推进改革后，区财政都成为环卫服务的最大“买家”：需增加对环卫公共服务，还要承担因居民少交或不交清洁卫生费用、“无主”垃圾清理费用等等。但无论如何，不改革同样没有出路。

　　采访侧记

　　一排最简陋的“违建”集体宿舍，挤住了10户环卫工家庭……

　　雨中探“关园2号”

　　远望过去，挂在屋檐下一行红色工作服在风雨中飞舞。那一点点可怜的屋檐，哪挡得了雨水，看似晾挂着但全都打湿了。我知道，找对了。这排最简陋的集体宿舍，住了有十户环卫工。有个门牌，关园2号。

　　重庆人张仁端捧着饭碗热情地向我打招呼。他从1994年就在广州干环卫，老婆1996年也跟过来。“我这间最大的，8平方，厨房、客厅又是卧室……，哈，什么都是。厕所？前面有个公厕。”走进他们一家三口的“窝”，进入我眼帘的是他老婆憨厚的笑容，还有他们4岁多女儿那张甜甜的笑脸。“政府可怜我们，违建好多年一直没拆。挺好，不用租房。这地段的房子，哪里租得起。”

　　房间里又挤又乱，一家三口的现实就在这里。有台小电视是床上架了条木板摆的。下午五点多，晚餐就开始了。两个菜，一个炒茭头，一个莴笋。再有个小碗是鸡肉。女儿张翠很轻易就把那小碗肉消灭了，还不停地嚷没吃够。

　　你别光吃菜，快吃饭，妈妈要出门干活了。张翠呢？我问。张妈妈答道：带着咯。从她七个月，我就背她出去，现在好了，她自己在楼下和小朋友耍。

　　张仁端望着老婆眯眯地笑：她爬楼厉害，一晚要收300多户垃圾，十多个门洞呢。那回来不很晚了？我又问。张妈妈答道：还好，张翠从小习惯了晚睡，经常我们10点多收工。创卫那时锁她在家，她不干，还央求路过的人打电话给她爸。

　　辛苦自不待言。说起涨薪的消息，让夫妇俩脸上飞上了喜色。“我们这些人干来干去还不就为了糊张口，现在什么都涨，给我们加点，我们也舒服，扫地也有力气。”张仁端也有心结。和他的同事一样，他最不愿意上门收清洁卫生费。“不交的人总有不交的理由，搞得好像我是讨钱的。”这份工作的辛酸，并不是旁观者能切肤感知的。张仁端的心愿是，今年加钱了，如果可能就多攒点钱带张翠回老家，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突然，雨大起来了。张翠被抱上自行车后座，套上件雨衣。“慢点骑，别淋到孩子！”分手时我追上几步喊道。很快，他们一家三口消逝在雨幕中…… 　　本报记者　余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