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给书记立碑的历史性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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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民给书记立碑的历史性迷思

　　薛七七

　　一位收废品的农民，悄悄地为在任的市委书记立了功德碑。登封市东刘庄村村民李怀周站在登封市箕山山顶，一脸的欣慰。在他身后，是一面高3米的功德碑，上写：“张学军书记主政登封以来，功德无量。值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和北京奥运举办之际，敬立石碑颂扬……”碑体正面通黑，碑文描金。(7月22日《东方今报》)

　　饶有趣味的是，在这块描金功德碑不足五百米开外，便是一代高士许由传说中的埋身之处。这位留下了拒绝尧帝禅让、“颖水洗耳”等诸多趣闻的古之“贤人”，还曾以一首广为流传的击壤歌咏唱心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在许由和许由们的眼里，功德碑(此指权力主题词覆盖下的功德碑)之类敬上、媚上的感恩“图腾”恐怕是无以共容的人间怪胎，但历史演进的趣味恰在于此，它并没有循许由们所追求向往的至纯至清之境推进，相反，历史与社会的时代性因缘却一再造就了帝力独尊、封建政治权力独大的窘迫现实。许由的后来者无处洗耳，芸芸众生却在被经年累月地强迫洗脑。权力功德碑们也就如雨后春笋了。循此回望，在这条绵延数千载的价值秩序故道里，迷失与盲思的又岂止是中原农民李怀周？

　　简单指责一位淳朴农民似乎怀揣“臣民思想”而乏公民意识是不公平的，他无缘，也无暇全面系统地接受知识精英们所津津乐道的崭新价值谱系，他或许只能十年如一日地在社会最底层辛苦打拼，他的内心永远生长着最现实“卑微”的民间疾苦，而他的面孔可能习惯于俯首黄土地，当他偶抬头，撞上的却是一位骑自行车考察工作的市委书记，可以想见，那种“一见倾心”的好感将具有怎样的冲击力与俘获力。须知，在民间，“青天情结”、清官崇拜的向心力和感召力依然势如破竹。

　　没有人忍心给一位淳朴农民的淳朴政治美学观泼凉水，可理性与责任又告诉我们，历史性的价值迷思不应再继续泛滥，它没有理由以某种感官情绪瞬间勃动的方式，达成严肃慎重的民意褒奖。那么，李怀周们是否有更恰当、更公允、更具权利质感的民意褒奖方式和途径，以达致“特别的尊重(信任)给特别的你”呢？

　　貌似没有。他决定不了书记的官声美誉，更无从成为书记此后公务员去留升迁之路的一颗权利砝码。智慧和目力所及，没有现实抓手，于是他无奈又“俗气”地投向了历史窠臼。民思往往就是这么两极冲突：我拥有不了未来的晨光，于是便投回历史的故梦怀抱。

　　历史经验早已洞穿了树碑立传之类宏大褒奖模式的矫情与虚脱，现代政治文明及其游戏规则更已为民情民意的布达传播遥指一条晨光下的互动路径。或许，做一个有思想、有个性、有雅趣的当代许由并非不可及，譬如，你可以平视着书记的目光，轻拍其肩笑曰：“嗨，伙计，干得不错。请继续努力。我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