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背后
给提成还是不给提成？收回扣还是不收回扣？不断升级的医疗潜规则，不仅使公平、透明的招标秩序受到了严重干扰，也将一些守不住原则的人拉下了水。
五千余字“自白书”现身三名医院院长应声落马 “被告人孟邴(化名)犯行贿罪，但由于其在"被追诉前，主动交代了其行贿行为"，所以"免予刑事处罚"。
”近日，拿到判决书后的孟邴百感交集。
2007年3月28日，新疆昌吉州人民医院原院长刘保军因涉嫌受贿罪，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就在同一天，身在乌鲁木齐的孟邴，带着自己长达13页、共计五千余字的“自白书”，走进了检察机关。
这份“自白书”详细记录了孟邴给刘保军等三人行贿的全部经过。其中，除了刘的名字赫然纸上外，还有新疆昌吉市第二人民医院原院长李某、新疆哈密地区中心人民医院原院长楼显明。
从2003年至2004年，身为某电子科技公司经理的孟邴，为推销自己所代理的医疗器械，曾先后给三人以赠送现金的方式行贿，数额达19万元。
除李某另案处理外，刘保军和楼显明均因受贿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和12年。
行业“规矩”的力量 1995年，孟邴从某医学院临床医疗专业毕业，在医院有了短暂的从医经历后，他加入了某医疗器械公司从事市场推销工作。
2001年3月，孟邴开了家专门销售医疗器械的电子科技公司。孟邴以为，只要产品过硬，服务跟得上，再加上努力，公司前景还是非常“乐观”的。直到2001年5月，在参加了公司成立以来第一个招标项目后，孟邴才体会到其中的“学问”。
当时，新疆一家医院要购置一台呼吸机，为了推销自己代理的产品，孟邴不厌其烦地向该院相关负责人介绍产品。三轮竞标结束后，孟邴以最高分中标，但条件是必须另赠送价值5.5万元的医疗器械，同时还要负担两名技师去上海培训的9000元费用。
虽然这笔生意只能让公司赚到900元，但孟邴还是很高兴。然而，在之后不断的项目竞标过程中，孟邴的信心动摇了。
2001年9月，另一家医院要采购一台呼吸机。在竞标过程中，尽管公司的产品从质量、性能、价格、知名度上都占有绝对优势，但最后中标的，却是一位医疗器械销售行业中的深谙“规矩”的竞争对手。在孟邴看来，“规矩”就是自己失败的主要原因。
初次试水“规矩” 2002年6月，孟邴得知某医科大学要购买两台呼吸机，随后就找到了该院院长。
院长看着孟邴脸生，没说太多的话，就把他打发出门。
随后，孟邴又找到了另一位负责人，对方在听了孟邴的介绍后，不屑地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品牌，到招标时再说。”
为了竞标成功，孟邴一番思想斗争后决定用“规矩”做个试探。当他小心地表示，“以成交价的6%(给回扣)行吗？”对方笑笑：“再说吧。”
对方的态度让孟邴更加忐忑，孟邴将回扣比例提高到10%。对方的态度更加暧昧：“招标时再说，要到院长那多去几趟，他决定价格。”按照对方的“提点”，孟邴终于投中一台呼吸机，可这次中标的价格，却让公司“赔钱赚吆喝”。
不久，这家单位又从孟邴公司购进了价值4万多元的耗材。可当业务员送货上门时，却屡屡被退了回来。第五次，孟邴亲自前往该单位库房，想问库房主任，为何不收货。可当他刚踏进库房大门时，库房主任的话犹如一盆凉水迎头泼来：“一点规矩都不懂就进来。”
备感羞辱的孟邴扭身就走。这4万元的货如今早已过期，但却仍原封不动地躺在孟邴公司的库房里。
医疗潜规则套住三名院长 2002年8月，新疆昌吉州人民医院采购呼吸机，孟邴的公司以每台27.8万元中标。按事先约定，事后孟邴给相关人员兑现了提成。
2003年2月，该医院要购进一批中央监护工作站，虽然孟邴中标，但价格却被一压再压，除去给业务员的提成以及税金外，一笔近八十万元的生意，最后的利润为5.5万元。而这，还不包括要给刘保军兑现的“规矩钱”。
2003年4月，该院再次购买呼吸机。由于先期“承诺”未兑现，这次，孟邴没有中标。
受到这次的教训，孟邴将之前两次“规矩费”———六万元钱放在了刘保军的办公桌上，刘保军告诉他：“我们还要买很多设备，我会照顾你的……”
2004年4月，孟邴公司的业务员得知新疆哈密地区中心医院要购买彩超仪，并且由该院院长楼显明亲自带队的考察组已抵乌市。
为了争取时间，孟邴带着业务员赶到了考察组下榻的宾馆。除了楼显明，其他人孟邴都是第一次见面。在对公司产品做了详细介绍后，考察组一行几人均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唯独楼显明没有表态。
就在这时，另外一家公司的销售人员也来到考察组人员面前。孟邴被示意出去等候。在焦急不安的徘徊中，孟邴看见竞争对手微笑着从房间走出来，他感觉情况不妙。当天晚上，孟邴就来到楼显明所住的房间，并提出可以给五万元的“支持费”。楼显明表示：“我向来不做这个事，你的产品价格可以，就是不知道性能如何……”
孟邴当即表示可以“再加五万”。楼显明沉默了片刻后回答：“我们回去开会讨论一下，回头给你答复……”
一个月后，孟邴就接到了签订协议的通知，随后，10万元的“支持费”也被分两次交到了楼显明的手中。
检察官：别让潜规则成了行规 对于医疗购销领域的职务犯罪，乌市新市区人民检察院职务犯罪预防科科长祁雪峰表示，仅新市区人民检察院，从2005年至今，已查处医疗贿赂案件数十件。其内容和形式都“相当复杂”。
祁雪峰说，药品从出厂到患者手中，层层加码的现象已成为公开的“秘密”。而这种“潜规则”，则有升级为“行规”的“苗头”。
首先按照我国现行法律来看，对于一般没有行政职务的普通医生来说，职务犯罪主体的法律规定尚不完善，因而，对于这种行为的处罚，只能由行业相关主管部门进行。所以对于药品销售环节中的“潜规则”处理非常棘手。
而医疗器械购销中存在的问题，也比较突出。不少医疗器械销售商，甚至“赔钱”也要中标，其意图非常明显，因为购买医疗器械就势必需要日后大量的耗材，销售商正是冲着耗材这条“大鱼”而来的。
而许多销售商在遇到明知医院违反协议约定，仍未按时付款的问题时，却宁可“拿钱消灾”，也不通过正常法律途径索要欠款，不希望损害了和院方业已建立的稳固“关系”。
祁雪峰告诉记者，就在今年4月份，乌市新市区检察院已向一些大型医院发出了“检察建议”，在医院实施的建筑工程建设过程中，“建议”得到采纳。由检察机关与发标方一起进行现场招标。检察机关对此过程实行全程监督。
但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医药分家”的改革势在必行，祁雪峰说。
潘从武 吴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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