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届三中全会：中国改革的二次“点火”

　　中国改革：二次“点火”

　　主持人（董倩）：

　　欢迎收看《新闻1+1》。

　　改革开放30年之后，提到“农民”这个词，有时候有些人可能会联想到“贫”、“弱”这两个形容词。其实这并不只是一种感觉，刚刚结束的十七届三中全会要破解的恰恰是这样一个难题。

　　岩松，你怎么分析刚刚结束的这次重要的十七届三中全会。

　　白岩松（新闻观察员）：

　　大家一提到十七届三中全会就会说是来面对中国的“三农”问题，其实我觉得真正应该说的是面对中国问题。有人说，这是在改革30年的时候我们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来面对中国的农村问题，我说不，它更关注的是中国未来30年的改革进程。举一个例子，有点像“神舟七号”，当火箭升空了之后，我们第一次改革30年是叫第一次点火，那这次有可能是像第二次点火，经过第二次点火看能不能把这个火箭送入到稳定的轨道之中，使“神舟七号”可以良性的运转，也就是使中国可以良性的运转，所以我说不仅仅是农村问题，是中国问题。

　　主持人：

　　首先岩松，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就是靠新理念、新思路来解决农村面临的难题，因为我们知道，靠农民自己在农村解决农业问题已经是不再可能的问题了。

　　白岩松：

　　我觉得中国的改革经过了三十年之后终于开始回到了最难的攻坚战，也就是深水地区。

　　其实说到改革30年，我觉得我个人很有感触，1978年的时候我10岁，今年的时候40岁，正好走过了这30年，回头去看30年的时候你发现，中国的改革进程就像刚才片子里说的，以农村起步，但是性质不一样，不能简单地说这次新的改革又是以农村起步，第一次是当时小岗村承包或者怎么样，前提的背景是快饿死了，但是如果要突破这个禁区很有可能活，因此它自发地开始搞联产承包。其实跟中央的想法不谋而合，然后拉动了中国改革，所以评价头30年的改革，如果说以农村为开始，不妨用八个字，叫“稳住一头，放开一片”，你看头些年由于实行了土地联产承包，迅速的农民的积极性、自主性、自发地创造性被激活出来，贫瘠的土地迅速地变富裕了，粮食可以自给了，没多少年之后粮票取消了，我们的基础稳住了，稳住了一头，然后放开了一片，开始进入到城市、工业各方面的改革，一步一步向前走。

　　好了，三十年我们基本上把经济体制改革，你发现我们这些年议论的最多的词，在政策上已经该突破的都突破了，已经进入到一个良性运转的地步，这个时候突然发现，我们出发时候的那个问题依然还是问题，而且变成了更大的问题。

　　主持人：

　　用小岗村人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们用一年的时间脱了贫，但是二十多年的时间没有致富。

　　白岩松：

　　对，用有的媒体的评价来说，经过了30年的改革，中国的城市非常像欧洲，农村像非洲。那么这次十七届三中全会就是要彻底解决并且发起这个号令，要解决我们长期以来一条腿走路的情况，怎么解读？你看，我们进出口支撑了我们很大经济的增长，但是扩大内需一直是一个问题，可是七亿多农民如果手里没有钱，你拿什么扩大内需？你的扩大内需的透明的窗户板很快就到尽头。第二个一条腿，仅靠城市工业的发展，农业这条腿迟迟迈不出来，请问，你又怎么继续向前走，所以我觉得这次是像两条腿走路，但是反过来说却是要把城乡二元化变成一元化的一个号角。

　　主持人：

　　农业、农村、农民的薄弱环节不是一天形成的，恐怕要打破这样一个弱的环节，也不是一天的事情。

　　白岩松：

　　我个人认为这是中国的薄弱环节，这次改革已经不是一个我们带着怜悯的心去寻求一种公平，让农民可以尝到改革的甜头，不是，它就是改革的一部分，甚至必然成为改革的目标。我们拿一个数字来说话，大家可以看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我想说完之后，大家可能很受刺激，在2007年的时候，城镇居民的人均纯收入是13786元，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是4140元，请注意，这还是这几年，经过了对“三农”问题高度重视之后，农民的人均收入提高的很快的情况下，到了4140元，差距是多少呢？人均收入城乡差距是9646元，之比是3.33：1。那好了，我们回到原来去看，原来的时候我今年下午抄了一个数字，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在1978年的时候我们回到原点，当时城市是343元，农村是133.6元，差距是两倍多比一，也就是说，我们经过了30年的改革，城市的人均收入跟农村的人均收入差距还变大了。

　　主持人：

　　到了三中全会里面有一个目标，就是2020年的时候，农民的人均年收入要翻一番，站在2007年的基础之上翻一番，就是8280元，你看我们改革开放30年来在农村改革这一块，其实最难的就是一个农民怎么增收的问题。

　　白岩松：

　　对，当然这是十七届三中全会定下来一个平均值，一个大目标，但是可能个人也会有更高的期待，我们还拿刚才这个数字说话，2007年的时候是4140元，但是请注意，人家说的是在2008年的基础上，2008年到2012年，那应该2008年的时候比这4140元还多，我们不拿2008年，我们姑且拿这个数字好算，4140×2，大约8280，那也就是8500、8600这个样，如果城镇居民的人均收入也按正常的增长，那到时候可能就变成了将近两万八，差距就接近两万块钱。肯定不能通过减我们的速，显现农民增速，显现出我们的差距变小了，我们就说，城镇居民还是未来12年是正常发展，但是农村的人均收入需要快速发展，我相信翻一倍只是一个平均值的目标，我希望并且相信结果应该比翻一倍要多，否则刚才我这个数字一算大家就知道，也不过才八千多块钱，不到九千块钱而已，而且跟城镇的人均收入，有可能那个时候差出将近两万块钱，所以我觉得应该更快一点，当然平均值只是目标，就像每年两会的时候都说，今天的经济增长7%、8%，但是最后一算都11%多。

　　主持人：

　　但是我们得有一个心理的预期，心理的承受能力，就是在未来在农民增收的同时，恐怕这个城乡差距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扩大。

　　白岩松：

　　没错，要有这种准备，所以我刚才用了一句话，叫城镇居民的人均收入正常发展，但是农村的人均收入能不能更快速地发展。还有一个问题是必须在今天回答的，就是十七届三中全会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它是一个核心的问题，中国的改革到了这一步了，第一个是有能力开始做很多的事情，第二个也必须做这件事情了。刚才我说了，稳住一头放开一片，你看，我们1992年的时候解决了市场经济的问题，1997年的时候公有制的多种实现形式，姓社姓资在90年代，这些限制我们经济体制改革的坎儿基本上全迈过去了，现在进入到了一个相对宽泛的自由的，而且更好的良性发展的空间，我指的是农村之外，我们的进出口、国力增长都很快，但是农村这一块沉沉地压在中国前进的双腿上，这个时候你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我们改革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主持人：

　　其实中央所有的关于农村土地政策的文件里面没有一条法律或者说是文件是限制农村土地流转的，但为什么你分析，这一次十七届三中全会却有很多人把关注的目光又一次放在了土地流转上？

　　白岩松：

　　怎么说呢，首先有一个，你看咱们1984年的时候最早说土地承包15年，经历了这三十年改革进程的人都知道，头几年中国最流行的词叫变和不变，每个人都在问变还是不变？政策的稳定是一个大家心中最需要的一个保障。于是1984年有了一个土地承包15年这样一个明确的说法之后，农民踏实了，起码这15年我踏实了，那一年35周年大庆的时候，中央一号文件好，农民朋友打着这个横幅，就是国庆，方阵专门叫一号文件好。

　　1993年的时候，这个时候过去将近10年了，没几年了，农民又不踏实了，这个时候出台了一个30年承包，就把15年变成了30年承包，那么大家算一下，从1993年到现在又过去了15年，对于农民朋友来说，我要用这块土地，要流转它等等，你得先告诉我，这块土地能归我用多久。

　　所以1993年的30年说法之后，近几年大家听到一个说法，叫长期不变，但是我提醒大家注意一个细节，其实这个信号早就传出来了，9月30日的时候，国庆的头一天，很巧，胡锦涛总书记去了30年改革的起始地安徽凤阳的小岗村。我想这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在总书记的话语里明确有了叫“长久不变”，“长期不变”跟“长久不变”中国人还是明白字词之间的区别的。那么这一次十七届三中全会明确说出就叫“长久不变”，是不是像大家议论的，原来承包30年，现在改成承包70年，我倒觉得这个时候具体的年限不重要了，“长久不变”我们还可以更乐观地理解它永远不变了，比70年还长，这是一个核心的问题。只有告诉人家，你可以永远这块土地归你用，你才可以把原来写在文件政策里的政策真正开始用了，当然还需要更重要的是相关一系列的保障。所以即使过去有，写在字面上，你敢用吗？你董倩有了房子，没人告诉你这房子可以用几年，你敢租吗？虽然另一个文件上写着你可以租房子。

　　主持人：

　　所以刚才我们通过这个短片，看了成都还有义乌两个地方的农民在土地流转方面，他们已经做的这种尝试之后，这样的一个十七届三中全会的决定下来之后，对于这些农民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白岩松：

　　我觉得首先任何一个激发自身创造力的前提是它要有一个稳定的预期，就是放心，我觉得在放心之后，这次十七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这样一个说法，要尊重、发挥农民的原创、自主创新能力等等。我觉得是，回头看改革30年最初，那不是人不就逼得联产承包了，多聪明的方法，后来一拍即合，万里、邓小平全明白了，这好，推广了，推广了之后粮票后来都取消了，粮食也可以自给了，而且丰收了，用朱镕基总理曾经说过的话，几千年中国的各朝各代考虑的都是缺粮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为粮食多了担点心了，曾经有几年。

　　有了这样一种积极的放心之后，他就要考虑我去追逐更好的利益，有一种更好的发展，怎么去把给我的政策用足用活，在这一点上绝对相信咱们的农民朋友。

　　主持人：

　　对于农民来说，以往的收入可能就两块，一个是种地，再一个就是务工，现在有一个土地流转的费用，有一个稳定的收入了。

　　白岩松：

　　这不一般，我再举一个，9月30日胡锦涛总书记去了安徽凤阳小岗，你要知道，30年改革，现在人家又有新的玩法了，他们把自己的土地以每亩500块钱一年的价格租出去了，人家种葡萄，那这几亩土地你一算下来4000来块钱。但是我看了一下，最初的时候我不太同意它的年限，我个人认为，租长了，它一租租了20年，我觉得应该少租几年，因为未来还会升值，就像咱们刚一开始租房的时候，有可能恨不得我租给你30年，你把现钱给我，现在都知道，北京租房全是一年一租，恨不得半年一租，因为随时在涨价，所以我觉得其他各省的朋友可能要借鉴，不一定要20年的说法，但是随行就市，这里我说的这个话的意思不是在开玩笑，随着改革和政策开始进一步提高，和农民的自主创新能力的增长之后，它的议价能力会增长的，在市场上求利的能力和制造利润的能力也会增长。

　　主持人：

　　小岗村的农民可能会想，那要是知道我应该在十七届三中全会以后再把我这个地租出去。

　　白岩松：

　　价格会更高一点，租的年限不一定能，然后你可以随行就市等等。所以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接下来往下走的时候是相关的配套政策能不能跟上，可不是一个原来，要么种地挣钱，要么出去打工，现在多了一个新的挣钱了，我可以有一搭无一搭的很多，比如出去打工的时候，我就可以把我的土地租出去，我打工挣的那份钱同时我出租了这个土地可以挣一部分钱，加起来我的收入当然明显增高了，但是请注意，需要一系列的配套保证。

　　主持人：

　　所以岩松，你在节目一开始的时候，你说十七届三中全会解决的不是一个中国“三农”的问题，而是一个中国的问题，其实我们在整个这样一个会议公报里面，文字上也可以看出来，因为我们看，农村正在发生新的变革，面临不少困难和挑战，排在第一位的，特别指出的是城乡二元结构造成的深层次矛盾。

　　白岩松：

　　对，你现在已经完全卡在这儿了，比如说我们的内需不能扩大，出一个车祸，城市里的人赔30万，农村里的人赔十几万，凭什么？医疗保险比如说我们现在城市里面，各种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等等都已经约定俗成，但是在农村里面才刚刚起步，所以这样一个深层次的矛盾，而且中国下一步的发展没有二级火箭的助推，你怎么能飞得更高，飞到预定的轨道。

　　在一个PPT上我们可以看，做一个大胆的预期，也不叫大胆了，你看，1982年到1986年的时候连出了五个一号文件，那么对当时农村的稳定是非常非常有力的。我们注意，从2004年到今年又连着五个一号文件，明年国庆了，我们可以预期，2009年的一号文件可不可以还是农村呢？如果依然是三农问题，它就突破了八十年代连续五个一号文件，那可能变成六个连续一号文件，那给大家的定性还更强，尤其十七届三中全会需要很多的细则，这个大的政策之后需要很多具体实施的细则，所以期待第六个，进入到新世纪之后的第六个一号文件依然跟“三农”问题有关，因为“三农”问题可不是一个我们居高临下在看农民的问题，而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未来30年能不能继续改革深化，真正完成我们的既定目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