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揭阳，说起吉荣公司，几乎无人不知，因为它曾是揭阳当地最大的企业。但今年6月，一位自称为“吉荣人”的网友在揭阳最大的星空论坛上发帖。该帖写下了吉荣公司近期发生的改变，作者称该公司从一个集体企业变成了自然人独资企业，过亿资产被侵吞，数百位股东的权益受到了侵犯。短短一个月，这个帖子便有了6万多的点击量，引起社会关注。
从今年8月起，本报记者历时一个多月展开了深入的调查。业已完成的揭阳吉荣公司改制，是揭阳吉荣之变。
而这个变化，从最初的职工代表大会开始，就存在着一些疑问。
文、图/本报记者陈正新（署名除外）
2008年9月20日下午，本报记者在揭阳市梅云镇找到了孙金贤。
“这是您签的名字吗？”记者给孙金贤展示了一份《揭阳市吉荣空调设备股份合作公司职工代表大会决议》（以下简称《决议》），指着上面的一个签名问。这份决议是一张A3纸，右面是签名册，左面是决议内容。
“是，我签的。”孙金贤肯定地说。
“当时为什么签名？”记者问。
“当时听说，公司要注册还是什么事，要办一个手续。”
记者把决议内容给孙金贤看。孙金贤看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对记者说：“当时这个会啊，我记得签了很多个名，但只有这个（签名册）。”
“没看到决议内容？”
“没有，没有。”孙金贤说。
“开会的时候没有说吗？”记者问。
“当时说在工商公司注册，有关有效期的，说要办一个手续，说要大家来办这个事情。”孙金贤说。
孙金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签名会出现在这份《决议》上。在2008年9月20日之前，他甚至没看过这份《决议》。包括孙金贤在内，一共有38名员工的签名出现在这份《决议》上。
协议内容成争议焦点 “我记得大概是在8月底的一个下午，人事部的人打电话让我马上到行政楼三楼开会。”一位老员工黄宝丽告诉记者，吉荣公司很少开这种职工代表大会，更少有开会这么紧急的。会议是临时选了一批人参加。黄宝丽花了10多分钟从车间赶到了会场之后，听见现任公司董事长林明正讲公司要办理工商执照延期、筹备上市等手续，然后就有同事发下来表格让大家签名，“说是要办手续，前面签完就递过来一个挨一个签，签完就收走了。”
老员工刘孝仁记得那次会议非常短。“也不知道有没有十分钟，（开完了）就回去了，人家见到我还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记者在不同时间和地点，分别采访了包括孙金贤、黄宝丽、刘孝仁、李晓鸾在内的6名职工代表，他们都声称签名是真的，但是为了办理公司营业执照延期，而不是签这份《决议》。
这份协议的主要内容是“同意将揭阳市吉荣空调设备股份合作公司（简称揭阳吉荣）改制成有限责任公司；同意揭阳市吉荣空调设备股份合作公司现有所有资产及股份归林锦填个人持有。”
记者专门采访了林明正，他说当时会议上由一位副总明确向大家宣读了《决议》内容。对他的这种说法，职工代表孙金贤说：“我没听见。”而林明正，则是协议中提到的“林锦填”的儿子。
“要是（在会上）宣布这个《决议》的内容，我肯定不会签字的，估计很多人都会有异议。”职工代表林英新说。
在记者采访的6位吉荣员工中，有2位说自己持有吉荣公司股份，价值约200余万元。本报记者见到了他们的“股权证”，上面有时任厂长的签名。但因为年代久远，该证有些陈旧。他们告诉记者，当时并没有进行现金认购，而是按照员工入厂年限等标准分配的股份。
协议签订日期存疑 揭阳市经贸局备案的《决议》上注明职工代表大会的召开日期是2007年5月17日。但职工代表黄宝丽却说，她清楚记得那次开会的日子是2007年的8月底。
记者了解到，38个职工代表中，有两个人刚好缺席了那次会议，分别是宋戈、夏璐璐。
吉荣公司的考勤记录显示，2007年5月17日，宋戈、夏璐璐为“全勤”。但“开会那天，我不在，中午打完卡之后就离开了，（下午）下班就没有打卡。”宋戈说。如果宋戈的话属实，那么“职工代表大会召开是在2007年5月17日”这一说法就无法成立。
而在2007年8月31日下午，宋戈、夏璐璐在公司第三次打卡后，分别因为“工作关系、接待客人”公差，未在该日下班时打卡。这个日子，与黄宝丽之前的描述一致。
记者在揭阳市弘正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一份《验资报告》（揭弘会所验字2007第021号）中看到：“贵公司在企业改制过程中，召开职工代表大会，于2007年5月17日通过决议确认"现有合作公司所有资产及股份归林锦填个人持有"，由公司改制主管部门揭阳市经济贸易局委托揭阳市弘正会计师事务所对企业进行清产核资，于2007年7月25日出具揭弘会所清核字（2007）第03号清产核资报告。”
这份《验资报告》的意思非常明确：职工代表大会《决议》通过“同意委托揭阳市弘正会计师事务所对揭阳市吉荣空调设备股份合作公司截至2007年4月30日的资产、负债及所有者权益进行清产核资”后，揭阳市经贸局委托会计师事务所进行了清产核资，并在同年7月25日出具了清产核资报告。
但如果按照之前的调查结果，这次代表大会召开的日期是2007年8月31日。那么，职工代表签字就晚于揭阳市经贸局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清产核资报告日期。
这让人不禁想到：在还没有开会征得职工代表同意的情况下，怎么清产核资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呢？
林明正接受记者采访时，肯定地说：“《决议》上写的哪天，就是哪天。”
“伪造这个（代表大会）日期，意义不大，在改制过程中（意义）不大。”林明正的法律顾问杜律师称，参与职工代表大会的职工代表既然签了字，事后任何的争论都没有意义。
曾认定为集体企业 改制前，揭阳吉荣是合资企业——广东省吉荣空调设备公司（简称广东吉荣）的粤方持股企业，拥有整个合资公司的六成资产。广东吉荣有多大，用林明正的话来说：“过去十年，年年纳税过千万（元）、职工过千（人）”，是国内行业地位领先的大型中央空调、工艺性空调生产基地，在全国拥有数十个分支机构和办事处。
揭阳吉荣的前身是1985年建成的揭阳县空调设备厂，为梅云镇办集体企业，后与港方合资成立广东吉荣。
在1994年10月6日，揭阳市人民政府办公室一份《关于广东省吉荣空调设备厂资产所有权归属关系有关问题的复函》（揭府办199429号），认定广东吉荣“资产截至1994年7月28日为止确认为该企业集体所有”，也是在这一年，揭阳吉荣开始了股改。股改的初衷，是“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促进集体资产保值增值。”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这份文件当中的“广东吉荣”实际上为揭阳吉荣，因为广东吉荣是合资企业，不会进行这样的认定，而整件事由于年代久远和当时的特定环境，许多文件的提法都不一致。
2007年末，揭阳吉荣从股份合作公司变为有限责任公司。对这次改制的原因，揭阳市经贸局局长范林兵说，是揭阳吉荣的“股改没有全部完成”。
而在前后13年实施股份合作的期间，揭阳吉荣共有大小股东200余人，拥有以集体股、分配股等形式存在的价值6000万元的股票。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林锦填个人大约持有700多万元的股份。
2007年11月1日，作为主管部门，揭阳市经贸局印发了《关于揭阳市吉荣空调设备股份合作公司产权界定申请的批复》：“同意认定现有合作公司资产及股份归林锦填个人持有。同意公司依法改制为有限责任公司，改制后有限责任公司股东为林锦填。”
2007年12月12日，揭阳吉荣经揭阳市工商局核准变更为“揭阳市吉荣空调实业有限公司”，注册资本3912万元。至此，整个改制登记完成。
2008年5月15日，经揭阳市工商局核准变更工商执照，揭阳市吉荣空调实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由林锦填变为林明正。
政府承诺按规定处理 对于整个改制过程，吉荣杜律师对记者强调：“（在此之前）揭阳全民所有制企业跟集体所有制企业，所有企业的改制，我们这一家是最严格的、最完整的。”对他的这种说法，在场的范林兵没有提出异议。
可广东吉荣的港方法人代表岳天霖却有不同看法：“我的合资对象的性质都变了，从一个集体企业变成了独资企业，我一点都不知情，而且在发生变更前也没有书面通知我。”
范林兵告诉本报记者，已经有人就揭阳吉荣的改制过程向改制主管部门提出了口头异议，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收到材料性的汇报，“如果属实的话，我们将向市政府做个汇报，该怎么处理按照规定来处理”。
（除文件中涉及人名林锦填和揭阳市经济贸易局局长范林兵之外，其他所有涉及人名均为化名。） (来源：广州日报)
(责任编辑：梅智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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