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3年进京非正常上访零登记”
在刘慕宁的主持下,黄陂区信访系统编织了一个绵密之网。全区每个乡镇都有主抓信访工作的领导,他还在每个村配备一名信访专干。
刘慕宁的同事,黄陂区信访局副局长戴汉民说:“信访问题的主要矛盾,是政府维稳与老百姓维权之间的矛盾。比如土地征用,给老百姓的补偿很低,他就不满意;企业改制不给职工办劳保,他也不满意。不满意就要上访,个体上访不行就群体上访。群体事件一闹,政府要维稳,就得解决老百姓的问题。维稳与维权的矛盾如何调处?就是信访工作的主要内容。你不能不让老百姓维权。像民办教师,他们是在中国教育最不发达的六七十年代参加工作的,那时候大学生少,他们把自己的青春贡献给了乡村教育事业。现在他们年纪大了,你今天这考试,明天那考试,考试不合格就把他们给‘精简’了。这些人又无一技之长,不能再去做别的工作。国家也强调‘科教兴国’,应该给他们一定的补偿。这个事处理不好,也会涉及稳定问题。”
在关于刘慕宁的宣传材料中,刘曾在工作现场因病晕倒过两次,分别是2007年9月14日和2008年8月23日。但刘慕宁告诉记者,2008年3月份,全国“两会”期间,他在北京值守,工作到凌晨两点,亦因心脏病发作晕倒过一次。
刘说每年全国“两会”时,他们都要全部去北京值守。什么是值守?值守什么呢?刘慕宁愣了一下,立即说:“这个不能说。”
刘慕宁感叹,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得非常谨慎,很累。以前身体好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他的心脏放了两个支架,每天得吃一大堆药。他的身体非常虚弱,手心湿冷,谈话的时间一长就坚持不住了。
武汉市信访局2007年第27期《信访简报》(2007年11月1日)的题目是:《创新、责任、奉献——记黄陂区政府办副主任、信访局局长、维稳办主任刘慕宁》。其中一段内容是:
“2007年9月14日下午1∶40,在黄陂盘龙城经济开发区,区维稳领导小组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党的十七大期间的驻京劝返工作。突然,区信访局局长刘慕宁同志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地晕倒在现场……时间倒推至9月9日,当获悉黄陂、新洲、汉南等几个区10名民师已进京,准备于9月10日教师节在京集体闹访的信息后,刘慕宁同志带领区信访局、公安国保大队的同志连夜赶赴北京,与先期驻京值守的同志一起做劝返工作,直到第二天凌晨2∶00将上访人成功稳控,一大早组织接送上访人全部返汉后,紧接着参加下午召开的全区矛盾纠纷排查化解工作专题会。11日至13日,又连续3天加班至深夜。14日,为防止民师赴省集体上访,刘慕宁同志早晨5∶30动身赶到现场值守。中午11∶00,接到盘龙城开发区有人组织进京上访的消息后,又赶往开发区进行紧急处置,这就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从这段记述中,可以看到一个基层信访局长忙于四处扑火,而席不暇暖,奋不顾身的情景。
这份文件还说:“刘慕宁同志2005年元月始任黄陂区信访局局长、区维稳办主任、区集处办主任。3年来……区信访量逐年下降,集体越级上访不断减少,尤其是2007年元月至9月,实现了进京非正常上访为零。”
打破这个“零的纪录”的,应该就是2007年9月9日,10名民办教师赴京上访的这一次。
2009年,刘慕宁被武汉市政府记二等功,又被黄陂区大会表彰时,有关他的宣传提出一个新的说法:“从2006年到2008年,黄陂区连续3年实现进京非正常上访零登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刘慕宁把“连续3年”的说法改成了“从2006年一直至今”。
看来,“进京”与“不进京”,“登记”与“拦截登记”,也是访民与地方政府在信访问题上的主要矛盾之一。
黄陂区信访局副局长戴汉民,在以他名义撰写的关于刘慕宁事迹的报告材料中,提到如下内容:“去年(2008年)9月7日早晨,我们接到信息:全市辞退民师将赴京上访,我区六指街的王梦玲也是赴京上访者之一。刘局长亲自带领我和局的几位同志,与六指街的领导一起赶到王梦玲家。王梦玲果然不在家,家人告之她已于5号到杭州教书去了。刘局长马上产生怀疑……通过与群众了解,得知王梦玲果然已经到北京。刘局长立马带领我和局里的几位同志坐飞机赶到北京。可北京那么大,又没有王梦玲的联系方式,要想找到她真可谓大海捞针。刘局长积极与相关部门联系,通过住宿登记对照王梦玲的身份证查找,很快在一个小旅店里找到了王梦玲的住处。
“当时已是下午5点多,王梦玲和其它区里的20余名辞退民师,正在旅店对面的一家餐馆边吃晚饭,边商议上访事宜。如果进餐馆强行带走王梦玲,不仅带不走人,而且还极有可能发生群体性的冲突事件。刘局长和我们几个很快商议了对策:请一名同志以当地居委会干部的身份,撇着京腔独自与王梦玲接触。当王梦玲离开饭桌的一刹那,刘局长一马当先将她带出房间,并趁着夜色离开餐馆。其他区的同志也采取类似的方法,将20余名辞退民师一一带出了餐馆。当晚9时,我们一行带着王梦玲踏上了回武汉的火车。”
即是说,在距2007年9月9日刘慕宁进京拦截上访民师整整一年之后,又有更多的一批民师进京“非正常上访”,同样被刘慕宁等人邀截,带了回来。
戴汉民感慨:“通过这次有效控制上访人员的事情,我看到了刘局长的果断、多谋。”
据记者得知的消息,黄陂民师的上访事件,至今仍不断上演着。
2009年3月16日,星期一。黄陂区委、区政府大楼涌进了三批群体上访者:一批失地农民,一批前丝绸厂的合同工,一批1962年被下放的区教育系统教师。他们为什么不去信访局而来区政府?信访局一位工作人员笑对记者说:“他们相信找区政府比来信访局更管用呗。”一位叫邓泽香的老太太说:“我们为这事跑了4年,区信访局去了无数次。他们的答复是没政策,不能改变。他们说‘还有下放几十年的人,现在还在教民办呢’。”
邓泽香原是黄陂县老横店区的教师。1962年,20岁的她与黄陂县教育系统的270多名教师同时被下放。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次下放?邓说,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政府养不起这么多人,就让他们“回乡生产”了。
40多年过去,这批下放教师,有的去世了,有的通过渠道把身份又改过来了。邓泽香等59人从4年前开始上访,要求恢复自己的身份及待遇。
去年11月,区政府答应按民师退养的有关规定安置他们,每人每月可领到退养金400多元,今年又涨到了600多元。但教师们并不满意,他们找到了一份1991年的中央办公厅与人事部等部门联合下发的文件,据此要求与同时期本区公办老师享受同样的待遇。由于长期上访,本案已是黄陂区人大副主任陆建军的“包案”。陆说你们的要求太高了,我答复不了。邓泽香不知他们反映的问题何时才能得到解决。
2008年8月23日,北京奥运会的最后一天,刘慕宁在全区大会上觉得胸堵,心脏病发作,又一次晕倒了,马上送进医院抢救。区领导去看望他,刘慕宁说:“我的工作没搞好,倒下了。”区领导说:“你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们要为你请功。”
刘慕宁否认因为自己病倒,才得到武汉市政府所记的二等功的。“就是不倒,我的工作成绩也摆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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