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积三
雷振邦为影片《冰山上的来客》、《五朵金花》、《刘三姐》、《芦笙恋歌》、《达吉和她的父亲》、《景颇姑娘》等影片谱写的歌儿,至今还脍炙人口,成为穿越历史时空的金曲。当我们哼唱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时候,不正感受着他的激情吗?当那《怀念战友》的旋律飞旋起来的时候,难道不正是他的心脉在跳动吗?
雷振邦一生追求具有生命力的艺术。为此,他躬身到民间去,体味生活的诗情,谛听草根的歌唱,拜民间艺人为师,以搜集和学习民歌、山歌为终生之乐事。
他多年游走于壮族、彝族、傣族、白族、藏族、纳西族、景颇族、拉祜族等十几个少数民族中间,仅云南一省,便去过九次之多。苍山脚下的白族寨子、高黎贡山顶的景颇族木楼、帕米尔高原塔吉克族的“冬窝子”、西双版纳密林的傣族之家……都留下他光顾的足迹,都有他结识的朋友,都是他听歌“淘金”的地方。他逛过白族“三月街”,沐浴过傣族“泼水节”,听过纳西族男女的“对歌”,参加过塔吉克族的婚礼,陶醉过汉子们那狂烈的叼羊比赛……他不是猎奇,而是真诚地去体味和感受生活。那绚丽多彩的时光,令他领略到不同民族的性格、豪情和音乐特色,为其电影音乐创作提供了富有生命力的“种子”。影片《冰山上的来客》里,那首《高原之歌》,就是他从塔吉克人婚礼舞曲和牧羊人唱的山歌中吸取的灵感。他赞同俄国作曲家格林卡所言,真正创作音乐的是人民,作曲家,不过是将它编成曲子而已。
他用真心去淘真金。得悉遮放西山有位能唱“总阁”的景颇老歌手,他便从盈江坝子下面出发,去拜会他。为能及早登上山去,在老林里整整跋涉了一天。时值7月,闷热难耐;树上和草棵里,不断地有旱蚂蟥掉到他的身上,也未能阻挡他的脚步。尽管翻山越岭,可他还是背着几瓶好不容易淘到的白酒。因为,别人告诉他,那位唱歌的老汉,无酒是没有兴致的。当他大汗淋漓地爬到山顶,已是夜幕四合。他打开喷香的白酒,老人家终于亮开了歌喉。边喝边唱,越唱兴致越高,美妙的歌儿唱了一支又一支,直唱到天光大亮,红霞灿灿。歌者喝光了三瓶酒,听者也记满了笔记本。
为了到橄榄坝去看最美的舞,去听最动人的歌儿,他竟不顾危险,乘着一叶独木舟,顺澜沧江的波涛而下,真个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夜来,便在那亘古的莽林里歇脚。栖身的草棚外,听得见狼虫虎豹的嚎叫和追逐之声。天晓得哪只野兽,会对草棚里的人感兴趣呢?好在林中不乏它们的果腹之物,只是让雷振邦一夜惊魂而已。
雷振邦与少数民族同胞结下深厚的情谊。一次,他去访一位民间歌手,离开寨子时,生产队宰了一头猪,每户按人数分得一份熟肉,房东老爹舍不得吃,把自己的那一份留给雷振邦。那时还没有冰箱之类的冷藏电器,老爹就把肉放到竹篮里,挂在通风处,等待雷振邦回来。可直到四天之后,雷振邦才走进老爹的竹楼。老爹摘下篮子,请作曲家吃肉。那肉因为天热,已发出了异味。雷振邦深知这是老爹的一片心,是比山高比水深的情意,他毫不犹豫地吃下了那份肉……
雷振邦谱写的歌曲所以能那般迷人,是因为他吸取了生活的芬芳;他的电影音乐摄人心魄,也正是因为融进了他对生活和人民的那份淳朴的挚爱。这位不可多得的音乐天才,一生为《军旗》等17部纪录片、近三十部故事片作曲,影片包括《冰山上的来客》、《刘三姐》、《五朵金花》、《芦笙恋歌》、《景颇姑娘》、《达吉和她的父亲》、《幽谷恋歌》、《马兰花开》、《花好月圆》,还有《董存瑞》、《吉鸿昌》、《两家人》、《金玉姬》、《战洪图》、《国庆十点钟》、《徐秋影案件》、《笑逐颜开》、《鸿雁》、《万木春》、《小字辈》,等等。他的作品,声名远播,歌迷遍于海内外。当年,他曾和爱女雷蕾联手为电视剧《四世同堂》谱写歌曲,如今雷蕾早已放了“单飞”,成为我国乐坛崛起的实力派人物,天堂里的雷振邦一定甚为欣慰。
题图为作曲家雷振邦(摄于20世纪7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