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洋羔”——福州“洋留守孩” 样本调查

　　新华网福州11月3日专电（记者来建强）他们还未成年，父母就远渡重洋出国打工，自小就被灌输“坐等出国、高人一等”的思想；他们生活富裕，却有不少人在人生的路途上迷失方向。他们的名字叫“洋留守孩”。

　　福州是东南沿海与海外关系最密切的地区之一，这里沿海各乡镇就有数万名“洋留守孩”。近日，福州市连江县发生的一起由“洋留守孩”挑头的未成年人聚众械斗案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也将记者的视线带入了这个特殊的未成年人群体。

　　不同寻常的聚众械斗案

　　据连江县琯头边防派出所办案民警介绍，共有9名未成年人参与到这起聚众械斗案，挑头者和械斗中携带管制刀具者均为“洋留守孩”。案件起因是：9月5日晚，连江县琯头镇壶江村15岁的少年张彬（化名）与本村一名7岁的陈姓儿童发生矛盾，并被一中年男子——陈姓儿童的叔叔言语教训了一番。张彬怀恨在心，伙同另一名15岁少年林申（化名），当晚通过网络联系到附近的朋友带人来报复。9月6日下午，张彬和林申等9人与陈姓儿童叔叔以及他的朋友不期而遇，双方发生争吵并激烈互殴。

　　办案民警告诉记者，当时，幸亏及时赶到制止，林申因手持一把长45厘米的刀具而被对方重点围殴受伤，“如果迟一步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林申是一名清秀文静的男孩，也是唯一愿意接受记者采访的当事人。尽管械斗的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他的右手臂仍敷着治伤的药。

　　林申说，他爸爸在美国纽约打工4年了，已经取得了美国绿卡，现在只有他和妈妈还留在国内。“好兄弟”张彬的爸爸也长年在国外跑船运。在那起械斗中，像他们这样的“洋留守孩”有4人。“那些大人太嚣张、太可恶了，我们只是想为"好兄弟"出一口气。”林申告诉记者。

　　“孩子们为了这么一点小纠纷竟然与大人动起刀子来，其动机不同寻常。但毕竟是未成年人，案件处理一般是侧重于双方调解。”办案民警说，类似的案件在当地并不少见，背后隐藏的深层次社会问题令人担忧。

　　“三不管”的孩子

　　连江县是福州市海外劳务输出大县，也是“洋留守孩”的集中地。连江县琯头镇党委副书记林春告诉记者，仅一个人口近6万人的琯头镇，常年出国在外打工的就达3万多人，“洋留守孩”有3000人左右。

　　“琯头边防派出所曾联系到这些"洋留守孩"在海外的家长，没想到，大人对孩子聚众械斗竟然漠不关心。”琯头边防派出所教导员项儒青告诉记者。

　　林申说，平时，妈妈也很少管他，经常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出去打麻将或找朋友逛街，有时还彻夜不归。他日常生活靠同村不同住的爷爷奶奶照顾。晚上，一些差不多年纪的“洋留守孩”就来他家一起上网，还会一起看内容不健康的光碟。

　　2008年的下学期，刚念初二的林申因为“实在听不懂”学校老师讲的课便辍学在家。“我现在已经开始办理去美国的签证了，迟早要出国，在学校里学不学都无所谓。”林申漫不经心地说。

　　连江县教育局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大多数“洋留守孩”念完小学后，一部分就开始陆续办理手续出国，一部分就辍学在家。不是学校放弃这些特殊的学生，而是他们和他们父母放弃了在祖国学习文化的机会，很多学生只是在学校挂个名，来不来上课都无所谓。即使来学校也不受约束，诸如请家长、留级、考试不及格等这类对普通学生最管用的“法宝”，对他们都失效了。

　　“社会不好管，学校管不好，家长不想管，大多数"洋留守孩"就这样成为"三不管"的孩子。”项儒青说。

　　项儒青告诉记者，在当地，出国打工的家长对暂留国内的孩子灌输的是“坐等出国、高人一等”的思想。在长期缺乏约束、管教之下，这些孩子形成了各种心理疾病：有的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往；有的性格乖张，斤斤计较，为一点小事就动辄打斗；还有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甚至养成偷窃、盗抢的“爱好”。

　　沿海农村的隐忧

　　在福州，连江、马尾、福清、长乐、罗源等诸多沿海县市，“洋留守孩”达数万人。厦门大学教授陈培爱认为，“洋留守孩”在教育上存在的诸多隐患问题，暴露出新时期沿海农村社会的一些问题。

　　“在当前地方经济日益发展的新时期，仍有许多农村地区还背着精神文明建设的"空壳"。"洋留守孩"的问题实质就是部分沿海农村精神文明空虚的表现。”陈培爱说。在当地土生土长的云龙小学校长陈文贞十分赞同这一观点。

　　陈文贞告诉记者，以物质条件而论，云龙村算是很富有，但以精神文明而言，却很空虚。“村子里，供海外打工者返乡"撑门面"用的戏班子就有5个，教堂、庙宇共30多处，而图书馆等文化场所一个都没有。”

　　“在"洋留守孩"的身上，还突出反映了长期以来沿海农村青年就业难和生活无保障等问题。”陈培爱说。

　　“在福州沿海的农村，如果孩子读书不好，就只能当渔民或农民。长期以来，渔民和农民的生活都比较苦，也难有保障。”陈文贞说，“出国打工则不同，在很多人眼里，"洋打工"是有身份的象征，人们还坚信，只有走这条路，才更容易取得成功。”

　　陈培爱认为，沿海农村地区经济相对富裕，地方政府有实力加大财政投入，建设形式多样的健康文化场所，培育文明生活方式，逐渐改变农村居民的精神状态，推进文明健康和谐稳定的新农村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