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危机一揽子计划一周年 专家吁增加灵活有效性

　　《瞭望》文章：后危机时代的微调应对

　　最复杂的局面不一定过去了，下一步宏观政策需要增加有效性和灵活性

　　“危机中为了应对临时性的变化所采取的非常规手段，固然有阻止危机恶化的作用，但是也有阻止经济健康复苏的副作用。”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李扬认为，可以确认危机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是很难有把握地说复苏时代已经来临了。

　　11月5日，由经济参考报主办的“后危机时代的可持续发展之路——反危机一揽子计划实施一周年高峰论坛”在新华社举行。在党中央、国务院出台一揽子应对国际金融危机计划一周年之际，国内知名经济学者聚集一堂，研判当前中国经济形势，对未来经济发展面临的挑战及应对举措建言献策。

　　“经济增长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稳步增强。增长的最低点已经过去了，但是，最复杂的局面不一定过去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认为。

　　对明年的宏观调控，既要保持连续性，也要增加灵活性，针对复杂局面进行微调。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陈东琪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要注意并且着力寻找经济持续、平稳、较快增长和合理均衡通胀之间的关系”。国家发改委体改司司长孔泾源提出，“首先要解决增长问题、地区之间的问题、发展和改革的问题，不能只追求总量。”

　　经济面临复杂局面挑战

　　距离一年一度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对于这样一次为下一年经济定调并将部署经济工作的会议，各界都将给予很大的关注。

　　“明年经济发展的有利因素总体上讲是谨慎和乐观的，因为还是有一系列比较积极的因素，市场促进的内需增长力量可能要加强，政府对于基础设施的投资放慢以后，投资增长的速度会有所回落，但是幅度不会太大，仍然会保持一个适当快速发展态势。”刘世锦对明年经济形势给出了自己比较谨慎的判断。

　　在刘世锦看来，“增长的最低点已经过去了，但是最复杂的局面不一定过去了。明年的情况复杂性会提高，最近中央和国务院已经提出了宏观调控是要处理好经济增长、结构调整和通胀预期这三者的关系。”

　　刘世锦认为，首先是流动性过于宽松隐含风险与已建设规模对资金需求之间的矛盾。2009年新开工项目从历史上看数量很大，而这些项目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完成，客观上存在对资金的需求，如果资金收得很多就会影响项目的进度，短期之内可能会出现坏账。

　　第二是如何处理保持较大政府投资规模与鼓励民间投资，特别是中小企业投资积极性之间的关系。

　　第三是宏观政策在保增长与防通胀之间的平衡。当通胀的问题逐步显现后压力会逐渐增大，这个矛盾就会比较突出。特别是明年年中的时候，当助力经济增长的第一波力量发力以后，国际上可能出现短期宏观政策刺激效应逐步减弱，在内升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明年下半年出现增长速度回落的情况不能完全排除。

　　第四是成本推动型通胀与部分领域产能过剩并存。

　　除此之外，资金是流向实体经济还是虚拟经济；国际经济复苏仍然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控制投资的中长期风险依然存在；加大企业的重组力度，如何更好地坚持市场保障的原则等，都是下一步面临的问题。

　　尽管“保持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是经济持续复苏的政策基础，但这并不表示对扩张性政策带来的风险不予关注”，就在此前一天发布的世界银行《中国经济季报》认为，“中国经济增长不稳定的风险仍旧存在，通货膨胀在当前还不是主要的担忧，保持当前的扩张性政策所付出的成本和涉及的风险将逐渐上升。”

　　报告认为，在货币政策方面，首先需要解决流动性充裕带来的资产价格泡沫和资源配置不当的问题。比如在房地产市场，目前中国高房价和居民收入的实际购买力之比，已让美国的房地产热潮相形见绌。目前的风险是金融性的而不是通货膨胀性的。政策的挑战是如何在通胀尚未成为主要担忧的时候采取必要的措施以及对信贷的不当配置和不良贷款风险的未雨绸缪。

　　在财政政策方面，尽管当前政府的负债水平与其他国家相比还很低，但当前的扩张性政策其持续性面临着诸多难题。世界银行专家认为，未来不需要进一步增加财政刺激，但需保持灵活性。2010年采取中性的或略带支持性的财政政策，即保持或略微提高现有的赤字水平是最为恰当的。

　　理性看待物价变动

　　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有效阻止了经济下跌，但巨量的信贷也增强了人们对通胀的预期。有关通货膨胀的讨论是近期中国经济的焦点之一。

　　陈东琪认为，目前为止，实际通胀为负数，但预期通胀是涨的，实际通胀估计在11月份开始转正。到今年为止，用CPI衡量的物价总水平上涨依然是一个通缩，不过依据货币投放多可以判断通胀被隐性化了。

　　陈东琪表示，潜在的通胀问题表现为通胀的预期。这一次比前30年上升期当中任何通胀预期都来得早，因为在全球化和信息化的条件下大家都知道通胀存在的潜在原因。综合需求和供给两个因素判断，他认为明年CPI会逐月、逐季上涨，但是可控并且合理。明年下半年月度可能超过3%，但是全年3%左右是在控制预期之中。明年会再次出现高增长、低通胀的情况。

　　与陈东琪的观点相似，李扬并不认同当前流行的通货膨胀的说法。他指出，中国的物价变动受一上一下两类因素的影响，使得物价下跌的因素有两条：一是中国从1994年开始就需求不足，表现为银行存款多、储蓄多、外汇多；二是产能过剩。正是这两个因素导致物价会下跌。

　　促使物价上涨则大致有三个因素，李扬认为，第一是输入型。中国经济已经高度融入全球经济，研究显示中国经济在58%的程度上受全球共同因子的影响，中国进出口在64%的程度上受全球经济的影响。全球因素中大宗商品的价格波动几乎会立刻在国内市场上得到反映。

　　第二是国内的供应冲击。总体上供应大于需求，但是由于短边规则的作用，总有一些领域和产品供不应求，造成这些领域的物价上涨，一定程度上引领物价水平上涨。

　　第三个是大量的货币信贷。但这只是物价上涨的必要条件，不构成充要条件。

　　综合两类因素，李扬表示，“不要把物价上升看成是洪水猛兽”，不要把物价上涨看成什么时候都是坏东西，“对于一个正常运行的经济来说，物价应当是正的，适度的通货膨胀是好事情，物价唯有上涨，企业才愿意开工，才愿意投资，这样才能创造就业，保证经济的持续增长。”

　　增加宏观政策有效性和灵活性

　　对于明年中国经济的走向，刘世锦认为，宏观经济政策大的方向还是要保持连续性，但同时要增加政策的有效性和灵活性，实行增长和物价双稳的方针。

　　他认为，中国经济正处于转型期，还有很大的增长潜力，这个潜力要有效、持续地释放出来需要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型，具体来讲就是协调发展、创新发展、绿色发展以及和谐发展。

　　为了实现这一转型的目标，刘世锦认为重点要推动以下改革：一是能源、资源、价格和财政改革，促进资源、能源可持续开发。二是社会保障体系改革，建立一个全覆盖、广包容、可流动的全国性的社会保障体系。三是国民收入分配关系的改革。四是进一步在基础产业和服务业领域开放准入，鼓励公平竞争，使中小企业发挥应有的作用，激发其创新的活力，挖掘发展的潜力。五是形成有利于科学发展的政府业绩评价考核和激励制度。

　　李扬则从投资方面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认为，调整经济结构的任务必须从调整投资结构入手，要通过优化投资结构来优化产业结构。

　　投资要以创造就业为第一要务。投资在拉动GDP的同时，应当考虑其对就业的带动效果。现在迄今为止的大投资主要投向“铁公基”（铁路、公路、基础设施），但这些投资的就业效果是很小的。

　　投资要有利于产业结构调整。中国总体上正处于工业化的中后期，但是在中部、东部、西部的表现并不一样，产业结构调整应当和这样的状况相结合。

　　投资应该有利于区域的均衡发展。应切实落实中部崛起、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西部大开发等区域发展规划，加大对这些地区的投入。

　　调整融资结构。中国大规模的储蓄，对内表现为银行存款，对外是巨额的外汇储备。就银行存款而言，如果用银行支持投资，只能形成投资主体负债的增加，为未来埋下潜在的危险。

　　完善投资主体结构。民间资本积极地进入到经济活动之中，经济才能谈得上真正的复苏。

　　对明年宏观调控的着力点和难度，陈东琪认为在于如何保持内需引领经济增长，特别是消费引领经济增长的持续性。明年政策的连续性不仅表现在财政政策、货币政策上，而且表现在可以引领经济持续增长的具体政策措施上，比如说消费政策、收入的增长政策、改革有利于消费环境的政策措施等。

　　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主任范剑平则认为，下一步应该允许民间资金以适当的方式进入金融市场提供金融服务，大力发展专为中小企业服务的“草根”金融企业，加大小额贷款公司的推广力度，适当加大民间金融机构的杠杆比例。推进垄断行业市场准入改革。在铁路、通信、航空、石油化工等垄断行业和公用事业与社会发展领域引入竞争，尽快清理不合理的限制性行业准入制度，鼓励民营企业进入这些领域。同时，国有资本应从房地产等竞争性领域逐步退出来。(《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王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