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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老师木棚里为农民工子女讲奥数 担心被取缔

来源:长江商报
2009年12月30日02:15
  在网络上引发强烈关注,现在他担心“不合规”被取缔

  12月27日,宜昌市城郊小洋坝社区一个木板搭成的简易棚子里挤着17名小学生,从二年级到六年级都有。“老师”正为五年级的学生讲“顺水速度”,其余的孩子在做作业。虽然天气寒冷,但木棚唯一的门敞开着,孩子们在黑暗的环境里,借着门外射入的光线在学习。

  17个孩子都是附近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辅导他们的“老师”向兴坐在椅子上。向兴今年45岁,他自幼双腿残疾,移动时要用双手撑着膝部蹲着行走。

  其实,向兴不能算是老师,他初中毕业,也是一名外来务工人员,教给孩子们的功课都是他自学的。

  向兴的故事经过网络传播后,立刻引来了人们的关注。这让向兴很不安,他没有教师资格证,加上政策规定小学生不能补课,他担心,自己的“农民工子女课堂”会因此被取缔。

  木板搭成的“教室”四处漏风

  宜昌市小洋坝社区距离中心城区约10公里,在几栋老楼房之后,有一个满地泥泞的“小洋坝农贸市场”,向兴居住的地方就在市场附近。

  穿过菜市场后的一个垃圾堆,有一个棚户区,只有一排由石棉瓦、油毡、塑料薄膜盖搭建的平房,杂乱的院子里横七竖八地拉着电线,还养着鸡、鸭,与附近的高楼显得很不协调。

  小洋坝社区附近原来是一个印染厂,厂子倒闭后,这里的平房被以每间100元一个月的价钱租了出去,租金比附近的房子便宜很多。

  租房者大多是在菜市场卖菜和附近打工的外来人员。向兴和他二哥一家四口就住在这里。一间房子里摆着3张木板床,二哥和二嫂一张,向兴一张,二哥两个10多岁的小孩挤一张。

  向兴给学生上课的“教室”就在平房对面,一间四处透风的木棚子。做棚子的木板是亲朋们帮着捡的,像一个个补丁钉在棚子上。虽然里面用纸和塑料袋糊了下,但仍有很多透风的洞。“教室”里有3样“电器”:一根十几瓦的灯管和两台吊扇,吊扇高度不到2米。

  12月27日,当地气温接近零下,棚子没有窗户,里面黑乎乎的,冷风从破洞里吹进棚子,好几个学生不时地打喷嚏。向兴的“讲台”不到一米宽,他坐在凳子上,手尽量伸到黑板上沿板书,好让每个孩子都能看到。

  主讲“奥数”的向伯伯

  向兴说,他主讲的是“奥数”,在学生们学的基础上有一定的拔高。

  他的补习班全年都开放,每周一至周五的中午和晚上,他给学生们讲作业。在周六周日,学校讲的内容补习后,又进行“奥数”方面的培训。

  向兴分年级授课,在这一方面,他有自己的心得。他举例说:对二三年级的小朋友,说话要注意方式,比如问10除以5等于几,就要问10个苹果,5个小朋友吃,每人要分几个。对高年级的学生则可以有一些拔高。

  向兴和记者交谈过程中,教室里有的小朋友开始嬉闹,向兴一句话,教室马上安静了下来。向兴说:“我是一个老师,他们自然会害怕。”

  对于调皮的孩子,向兴罚学生抄50遍生字,或布置10道题。再不听话,他就通知家长。“孩子手写疼了,以后就不会那样做了。”

  12月27日是星期天,学生们上午8点半开始学习,到了下午5点放学的时间,学生们和坐在门口的向兴打招呼:“向伯伯再见。”学生们都叫向兴向伯伯,他认为,“喊伯伯亲切些”。

  学生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

  向兴的学生,几乎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他们的父母要起早贪黑工作赚钱养家,很难有时间照顾他们。

  肖本明从老家重庆云阳到宜昌打工5年多,做豆腐为生,他有4个孩子,还有老人,一家7口人在附近租了3间平房。

  肖本明的大女儿在一家职高上学,小女儿肖国红和肖国英都在附近的李家湖小学读6年级。肖本明说,大人打工都是为了孩子,“城里的孩子在抢着补习,我的小孩成绩本来就差,将来怎么办?”为了能够让小女儿接受好的教育,他一咬牙,让两个小女儿去宜昌市区上补习班。

  但两个小女儿很快就回来了,她们告诉肖本明,“效果不好”。大人们推测:有可能是孩子长年在山区的学校上学底子薄,难以跟上教学进度,也可能是补习班还教孩子画画、跳舞等,孩子们没学过,跟不上城里孩子的节奏,觉得“不好意思”。

  两年前,肖本明让两个孩子到向兴那里去学习。寒暑假、周末和平时放学,两个孩子都来。肖本明认为很有效果:“之前数学考二三十分,现在能考八九十分。”

  在小洋坝社区附近,有一家“青少年活动中心”,可以教孩子们英语、绘画。但外来务工人员认为,那些不是他们的选择。

  不愿多提自己的生活

  向兴的老家在秭归,两岁时,因为一次医疗事故双腿残疾,后被认定为二级残疾。

  小学和初中,上学、放学,向兴都是靠同学们帮忙,年幼的他经历了别人难以体验的艰难。

  为了生存,他在母亲的建议下学过缝纫,但他说:“时代发展快,我们跟不上了”,于是放弃了这个职业。

  他一直跟着父母生活,直到母亲去世。1994年,向兴到武汉开“麻木”。当时,向兴租了一个小平房独自生活,“一言难尽”,向兴不愿意多讲独居的难处,只是说:“面对社会、亲人,有很多无奈”。

  他在武汉一直生活到1996年,虽然生意还可以,但多次被查处,后来赶上老家移民,向兴就到宜昌谋生,独自生活5年后才和哥哥家住在一起。

  和哥哥家挤在一间屋子里,向兴很少自己开电视,他觉得,“电视是哥哥家的”。

  现在,向兴每个月可以拿175元低保,另外帮忙带学生,每年可以有六七千元的收入,可以缓解哥哥的经济压力。向兴说,他没想扩大生源,“我本身不是为了赚很多钱来做这个事”。

  但他也担心,自己哪天不能教学生了,就失去了生活的来源。今年45岁的向兴至今未婚。在当裁缝时,曾有人给他说媒。有亲戚提醒他:“别人是想搞你的钱”,向兴便拒绝了婚事。但现在,孑然一身的向兴有些后悔,他想找个伴,又担心自己无法养家,“我一直不敢跟别人说。”

  向兴不愿多提自己的生活。每当话题转到这一块,他就会以“我还有家务要做”、“我家来人了”为借口,匆匆挂掉电话。

  “我是不是老师?”

  向兴的“老师”身份始于5年前。当时闲在家里的向兴帮着哥哥妹妹带小孩,顺便教他们学习。后来,几个孩子成绩都不错,亲属们又介绍了朋友,就这样“学生”慢慢到了现在的20多人,“没发过传单,也没拉过人。”向兴说,他之前一直是免费教课,一年多之前才开始象征性收点钱,一般是200块钱半年,“熟悉的就适当少收点。”

  “无腿老师”木棚里讲课的故事经当地媒体报道后,引发了网络热议,有人表示感动,也有人质疑:向兴没有教师资格证,这样做是不是违规?孩子们在这样简陋的“教室”补习,会不会不安全?

  简陋的“教室”一直是向兴的一块心病。向兴告诉学生们,不要在吊扇下疯闹,任何学生不能随意开电扇。他事事小心。

  听到邻居们和学生家长称呼自己“向老师”,向兴心里无法坦然:“不能说我是老师,也不能说我不是老师”,“我到底是不是老师?”

  这个疑问困惑了向兴好几年。后来他想通了:“我是残疾人,我是为了生存吃饭。如果说我的"补习班"不合法,希望能为我安排一个合法又合理的工作,只要我能做,哪怕扫厕所都行。”

  小洋坝社区所在的伍家岗区,区残联理事长王如昕到向兴家去过五六次,他说,向兴的户口在神农架,属于流动人口,但区残联对向兴的事情一直都很关注。伍家岗区教育局办公室一位刘姓工作人员也表示,虽然领导对这个事情不清楚,不便接受采访,但她认为,向兴属于给人帮忙,不算补习班,“应该不会取缔。”

  记者转告了向兴,他悬着的心可以暂时放下了。  本报记者 王毅
责任编辑:刘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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