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保康县中坪磷化工公司诉讼案件追踪

　　不能眼看着村民破产与返贫

　　－－湖北保康县中坪磷化工公司诉讼案件追踪

　　新华网武汉4月1日电（“新华视点”记者　廖君　魏梦佳）地处鄂西山区的保康县中坪村3000多位村民，为了开矿致富，不惜高息举债3000万元，委托一名“神通广大”的商人办理磷矿开采权证。没想到，这名商人用这笔钱买了三宗土地。

　　经过4年漫长诉讼，村民获得了胜诉。但法院方面的执行过程却一波三折，先是“找不到被执行人”，后是在“走程序”，日子一天天过去，村民无奈地等待，而破产与返贫的阴影正悄然袭来……

　　遭遇奸商，致富化为泡影

　　保康是湖北省扶贫开发重点县。1988年，中坪村成立了集体所有制企业中坪磷化工有限公司，集中开发小水电和磷矿，村支部书记黄立杰兼任中坪公司董事长、总经理，2005年实现人均收入3000多元，一度摆脱了贫困。

　　中坪公司只有一座磷矿，年开采量15万吨，现有储量只够继续开采七八年，矿区水量也越来越少，小水电和磷矿都面临资源枯竭。申请新的磷矿开采权成为全村的头等大事。

　　2005年，商人雷化强找到村支书黄立杰，自称能帮中坪公司购买保康县白竹磷矿Ⅰ、Ⅱ号矿段的采矿权，并办理好一切手续证件，价格为6000万元。

　　6000万元？对中坪村的村民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中坪公司也拿不出这么多钱。雷化强出了个“主意”：可以发动村民先筹资3000万元，由他到银行“存一贷二”，这样就可以变成6000万元。

　　3000万元也是大难题。黄立杰说，冲着采矿权，中坪公司找村民集资了100万元，又以一分五的月息找客户借债，最终集资3000万元。当年6月，中坪公司将这笔巨款交给了雷化强。

　　拿了钱，总得有个凭证。雷化强声称，“购买采矿权后国家会开具正式发票，我开具的白条收据不能记入集体公司账户”，拒绝给中坪公司出具收到钱款的证明。无奈之下，中坪公司被迫同意在雷化强事先准备好的一份“借款”协议上签字盖章，勉强取得了雷化强的“借据”。

　　黄立杰说，签署借款协议并不是我们的真实意图，是被逼无奈的下策，如果不签，就连给他钱的凭据都拿不到。

　　拿到中坪公司的3000多万元，雷化强于2005年7月在襄樊市购置了三宗土地，并设立了襄樊市豪迪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又将三宗土地无偿转移到该公司名下。当年11月，中坪公司发现雷化强骗取资金用于自购地产后，开始追索被骗款项，雷化强则以种种理由拒绝还款。

　　中坪村的村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致富梦想一夜之间化为泡影。湖北省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所长冯桂林研究员说，市场经济是法治经济，任何一种交易活动都应合法依规运作，如果想通过不正当的途径或手段获取资源或利益，很容易像中坪公司这样上当受骗、得不偿失。

　　赢了官司，执行一拖再拖

　　为了讨回公道，索回巨款，村民拿起了法律武器。2006年1月2日，中坪公司向公安机关报案，请求刑事调查。同时，为了防止雷化强以公司名义转移或变卖资产逃逸，确保这笔巨款不受损失，又以民事诉讼方式，向襄樊市中院提起诉讼。

　　2008年5月，襄樊市中院一审判决雷化强败诉，雷化强不服中院判决，当年8月上诉到湖北省高院。省高院于2009年1月6日终审判决，“被告雷化强自判决生效之日起15天内，返还中坪公司3000万元购矿款，并赔偿该款利息损失”。2009年5月，雷化强又向最高法院提出申诉，申诉被驳回。

　　又让村民不明白的是，这样一起事实清楚的官司，为何雷化强能从襄樊一直告到北京，而法院方面执行判决却无计可施？尽管法律给了他们公正的判决，但要讨回血汗钱不知还要等待多少时间？

　　襄樊市中院执行局执行员乔大林表示说，从2009年7月，法院方面就开始执行该案的终审判决，因为一直找不到雷化强本人，所有执行过程都要按程序履行，包括送达执行通知书、评估公告等，还需要公告两个月，直到今年3月25日，涉案土地才确定了评估单位。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乔大林说：“法院执行程序十分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他表示，涉及拍卖的相关事宜，执行局另有专人负责。至于何时了结此案，归还中坪村民的巨款，法院无法给出准确时间。

　　另一方面，中坪村的村民4年多来只能在还债中艰难度日。黄立杰说，因为还债，全村的生产经营已无法继续，每年办理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所需要的600多万元，因无力支付，现在全部被迫停止。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全村900多户农民停交养老保险费，去年退休的70多人没有领到养老保险，今年又增加了150人。

　　“正在走程序”，是黄立杰从法院得到的最多的答复。武汉大学法学院教授李新天说，法院所谓的“走程序”具有很大弹性尺度，是快是慢，法院方面有主动权。

　　“将公平正义及时送给百姓，应该是司法部门应尽的职责。”李新天说。

　　还债度日，面临返贫之忧

　　在中坪村的村民看来，雷化强是不折不扣的“骗子”，但法律并不支持这一说法。中坪公司代表律师罗彬告诉记者，本想通过刑事诉讼的方式，追究雷化强的刑事责任，促使尽快返还款项。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村民无奈之下签的一份借款合同，让雷化强的诈骗行为成了合法行为。

　　襄樊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杜文强说，雷化强虚构自己认识国土资源部、国土资源厅领导的事实，以私下交易、办理采矿证为由，骗取了中坪公司的3000万元，但雷化强向中坪公司出具了借条，而且这3000万元用于雷化强个人在襄樊购买土地，只改变了资金用途，并没有改变资金的所有权，当时省市两级检察院经过几番讨论分析，最终做出了不予起诉的决定。

　　由于高息借了2900万元的债务，中坪公司不得不将生产的大部分矿石用来还债，至今已偿还30万吨磷矿石，市场价值6000多万元，比当年的本金多了一倍。

　　55岁的村民李昌炳说，自打“受骗”后，大家都不敢消费，还担心生病，有的孩子上大学四处借钱。他说：“好像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64岁的村民李明延告诉记者，他和老婆全靠一年近万元的养老保险金生活，去年自己患了胃病、肝炎，治疗花费3万多元，合作医疗报销50％，自己还要负担1万多元，因为无钱支付，只好高息借款。

　　面对村民的窘境，黄立杰懊悔不已。他说：“因为不懂法律，被人如此利用，不仅没找到致富途径，反而蒙受惨重损失。”对于如何讨回巨款，黄立杰说，如果再这样长时间拖下去，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村民破产与返贫。

　　专家指出，这起案件的表象是，农民被骗很无奈，法院执行很困难，而行骗者逍遥法外；但折射出的是，现阶段市场秩序不规范，法律制度不完善，公民风险意识不够强，这些问题亟待全社会正视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