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沪联手治空气污染 世博蓝天能否长存成关键

　　江浙沪联手治理空气污染 世博蓝天能否长存？

　　世博会：区域共治求蓝天

　　苏浙沪两省一市能否以世博会为契机，启动长期的大气环境污染区域共治体系试点，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世博会带来的蓝天能否长存

　　□ 本刊记者 于达维 | 文

　　世博会在上海开幕前夜，4月29日，浙江省环保厅厅长徐震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话。

　　电话来自国家环境保护部副部长张力军。在通话中，张表示，鉴于世博会开幕式在即，加上“五一”小长假将迎来首批观众，希望浙江把可能对世博会空气质量有威胁的企业，“能停的先停下来，能降的先降下来”，以保证这段时间的空气质量。

　　当晚，浙江环保系统的工作人员开始全面部署。“整个晚上都抱着电话打，第二天就下去检查，还好，确实没出什么问题。”浙江省环保稽查大队有关负责人对本刊记者说。

　　正是在这样的区域联防联控下，根据上海市环境监测中心的监测，世博会开幕以来上海市空气污染指数一直处于良好状态。

　　世博会长达半年，而不是像北京奥运会那样只有两周，人们希望上海环境质量的改善能常效化。倘能如此，蓝天无疑将是此次世博会留下的最为珍贵的遗产之一。

　　三地总动员

　　按照计划，世博会期间，上海市空气质量优良率（API）必须达到95%以上；在重特大活动日必须达到100%。

　　早在2009年12月，环保部就在上海召集苏浙沪两省一市环保部门负责人，举行世博会空气质量保障工作座谈会。张力军在会上表示，长三角区域空气污染形势依然严峻，空气质量距世博会的要求还有一定的距离，臭氧和灰霾天气的防治任务十分艰巨。

　　因此，环保部要求上海市尽快完成世博会空气质量保障方案的编制与报批，加快解决大气污染整治重点和难点问题，抓紧建立区域联防联控的有效机制，并启动长三角大气污染区域控制方案的编制。

　　今年2月，上海市环保局组织编制的《2010年上海世博会环境空气质量保障措施》获得批准并正式实施。

　　在上海市，方案要求所有电厂都储备足量的低硫煤。世博期间一旦发现有可能出现空气污染的情况，就会要求电厂采用低硫煤。虽未出台对于普通机动车的限行措施，但上海提出，对于达不到国Ⅳ标准的汽油车、达不到国III标准的柴油车，限制其在中环内行驶。

　　上海市还以世博场馆区为中心，对半径300公里内的所有钢铁、化工、建材等行业大气污染源和所有燃煤锅炉、炉窑设施实施全面清查整治，确保大气污染物排放稳定达标。

　　上海市环保局污染防治处处长魏化军对本刊记者补充说，在应急状态下，还将对重点餐饮企业进行现场巡查；在高污染天气下，石化等重点行业也将安排相关计划，禁止排放污染物等。

　　对浙江来说，世博会300公里范围内，有杭州、宁波、湖州、嘉兴、绍兴、金华、舟山和台州等八个城市。也就是说，浙江省除温州、丽水和衢州，均在这个范围内。

　　浙江环保稽查大队副队长张诚告诉本刊记者，为确保世博会环境质量，浙江在2009年年底成立了“世博安保环沪护城河工程”领导小组，由省环保厅厅长任组长，小组成员包括了各个相关部门的领导。“浙江就是这条护城河的南大门。”他说。

　　据悉，浙江省在省市县三级环保部门全部成立了领导小组。距离上海最近、任务最重的嘉兴市，关停了15家近两年有过信访投诉，或被环保部门查处过的废气严重企业，涉及化工、陶瓷、印染、皮革等多个行业。对43家热电及热电联产企业，嘉兴不仅要确保这些企业废气排放达标，也对其使用的煤质提出了具体要求。

　　嘉兴市的各个县区环境执法大队每天都派出一个检查组，对铁路、高速公路、国道、省道等主要交通线沿线及风景区周边产生烟尘、粉尘和异味的企业进行排查，督促企业必须正常使用大气污染物处理设施。

　　江苏采取的措施也如出一辙。今年3月底，江苏环保厅启动全省世博会期间城市空气质量联合监测，要求南京、苏州、南通、连云港四市完成联动监测，及时与上海、浙江共同发布空气质量信息，为世博会期间区域大气污染联防联控提供技术支撑，做好长三角两省一市联动区域的巡测比对和标样考核。

　　5月4日，江苏省政府办公厅以明文电报的形式，向世博会邻近的苏州、无锡、南通市及所辖地方政府以及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环保厅、公安厅、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发出紧急通知。通知要求各地在世博会期间，对辖区内的大气污染控制情况进行一次突击检查，发现问题，立即整改。

　　控制反弹

　　在魏化军看来，此次上海世博会与北京奥运会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制定环保措施时，是以常态、常效措施为主，并没有特别关停一批企业。

　　在上海申办、筹办世博会期间，上海提出了四轮“环保三年行动计划”，每年投入约占到上海市GDP的3%，十年来总计投入达到了2500亿元。

　　期间，上海累计完成了所有1000余万千瓦燃煤电厂机组脱硫设施建设，并关停了73万千瓦中小燃煤机组。此外还累计淘汰近6000台燃煤设施，完成了420多座加油站油气回收工作，并建立了600多平方公里的基本无燃煤区和700多平方公里扬尘控制区。

　　对于日益严重的机动车污染问题，上海完成了8000多辆公交车和4万多辆出租车的更新，并在国内率先实施了国IV标准和高污染机动车中环线内限行措施，有效控制了中心城区的机动车尾气污染。

　　针对空气质量是否会反弹的担忧，上海市环保局局长张全强调，世博会后治理力度依然不减。

　　对于江浙两省来说，非常措施主要集中在世博会开幕和“五一”小长假期间，此后则进入到联防联控的常规状态。平时需要将空气质量数据上传到上海的平台，以加强对污染企业的监督。

　　和张全一样，浙江省环保厅污染控制处调研员张叶表示，今后的环境措施会向更加主动、更纵深推进。目前，浙江省环保厅已经完成《清洁空气行动方案》起草工作，并已在省政府获得了原则性通过。如果最终获批，将在全省用六年的时间推动空气质量的提高。

　　对浙江来说，世博会的确不啻为一次提高环境质量的机会。今年1月，浙江省环保厅厅长徐震在全省环境保护工作会议上表示，要抓住上海世博会环境保障契机，力争到2015年，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细颗粒物、挥发性有机物等主要大气污染物排放得到有效控制，灰霾天气明显减少，让人民群众呼吸上清洁的空气。

　　“我们不敢保证不会反弹，但可以预测不会出现大的反弹，整体上会趋于一种稳定状态。全省同心协力，企业也比较配合，形势比较稳定。虽然是不计成本的，但对长远来说是有好处的。”浙江环保稽查大队副队长张诚告诉本刊记者。

　　区域共治前景

　　虽然上海市空气质量优良率已经达到90%以上，但时常出现的灰霾天气却让普通人的感受与空气质量报告有所不同。其原因就在于，目前该指标仅包括二氧化硫、PM10（直径为10微米）可吸入颗粒物和二氧化氮等，远不足以全面反映日益复杂的空气污染现状。

　　今年5月初，在上海召开的中国环境科学学会学术年会上，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环境学院院长郝吉明指出，中国大气环境形势总体上进入了多污染物共存、多污染源叠加的复合型大气污染阶段，除了煤烟型污染，机动车尾气污染正在持续增加。

　　他警告说，这种状况已经对公众健康和生态安全构成威胁，并存在发生环境灾变的隐忧。

　　据世界银行此前的估算，中国大气污染所导致的健康经济损失高达GDP的3.8%。而世界卫生组织则估计，中国大气污染每年导致65万人死亡。

　　目前，中国PM10（10微米）颗粒物的平均浓度，约相当于发达国家的数倍；而PM2.5（2.5微米）颗粒物的浓度最高达到150微克/立方米，是美国标准年均限值的8倍到10倍。这些细粒子不仅导致能见度下降，更导致长三角、珠三角等区域频频出现灰霾污染。

　　早在去年4月，环保部部长周生贤给全国人大的报告中，就把上海所在的长三角地区，列为大气污染物排放集中、重污染天气在区域内大范围同时出现的地区之一。

　　要建立有效的防控措施，全国人大环资委在关于大气污染防治的调研报告中指出，仅从行政区划的角度考虑单个城市大气污染的防控措施，不仅治理成本高，而且难以有效地降低污染程度。区域联防联控的管理机制亟待建立。

　　借世博会东风，目前浙江、江苏两省的空气质量监测数据，都可以直接上传到上海的平台。此前两省一市在环境保护上往往都是各自为政，数据也很难共享。

　　在浙江省环保厅污控处调研员张叶看来，世博会无疑提供了一个通向区域共治的良好开端。毕竟，鉴于各种污染物已经形成了跨区域联动效应，不采取相应的措施，就很难遏制这一趋势。

　　“污染指数大家都差不多，如果自己治理别人不动，效果就比较差。”她解释说。

　　上海环保局局长张全也对本刊记者透露，在和参加上述学术年会的院士们聊天时，就曾经提议，能不能把长三角当做一个试点，进一步推广在世博会期间形成的区域联防联控经验。

　　根据浙江省制定的清洁空气行动方案，他们将在省内推动大气污染防治向多因子、全方位和区域协同控制转变。包括统筹考虑城市和农村的大气污染防治，协同治理固定源和移动源、高架源和低架源，并联合控制常规污染因子和特种污染因子。通过建设大气复合污染立体监测网络，研究区域大气复合污染、传输特征和危害，并逐渐把臭氧、细颗粒物、挥发性有机物、有毒有害废气等因子逐步纳入空气质量评价范围。

　　更重要的是，根据这一方案，浙江将成立大气污染防治工作协调小组，成员单位包括环保、发改委、经信委、公安、财政、交通、卫生、农业、气象等部门。这将延续世博期间“环沪护城河工程”形成的领导机制，帮助协调解决清洁空气行动中的难点问题。

　　不过，在郝吉明看来，为了解决中国复杂的大气污染问题，仅靠省一级的行动还是不够的。中国应制定和实施国家清洁空气行动计划，建立区域性的大气污染防治联席会议制度，建设区域环境空气质量观测网络和预警系统，开展区域环境污染与气候变化的联合控制。

　　他建议，对于上海、北京这样的特大城市，应该实行机动车总量控制，对电力、冶金、建材、石化等重点行业实行总量控制。

　　很显然，世博会到底能留下什么样的蓝天遗产，真正的答案并不止于这场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