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成民工奢望：公立园进不去 私立园上不起

5月31日，一位小朋友在上海科技馆“彩虹儿童乐园”内参观，感知科学世界和神秘自然，享受充满科技感和想象力的童趣空间。　新华社记者 刘颖 摄

1996年，甘肃甘谷县礼辛乡陈家庄的尉芝兰从教师队伍中退休，回乡在自己的宅基地掏钱盖校房购置教具，办起了一所“满意幼儿园”。14年来，老人几乎把所有的积蓄全部用在学前幼儿教育上。图为尉奶奶创办的幼儿园孩子在听课时的情景。（武新才 摄）

　　目前福州民办幼儿园收费由幼儿园方说了算，收费的项目和标准都由学校通过成本核算自主决定。

　　赞助费已经成为幼儿园经费来源的重要途径，占幼儿园年经费收入最高的可达44.7%。

　　公立园进不去，私立园上不起，许多农民工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么送回老家由老人带，要么送到一些简易的民办园，甚至无证园。　　

　　“学前教育机构的保育教育费收费标准由物价部门会同财政、教育部门按照分类定级、成本核算、家长合理分担的原则进行核准。”今年6月1日起实行的《福州市学前教育管理办法》对民办幼儿园收费进行限定，民办幼儿园收费“自行定价”的历史将结束。

　　“学费可以降低，但其他的费用还可能变相收取，农民工子女入园难题依然存在。”许多农民工对这则新闻并不关心，牵动他们的是福州有关部门取缔无证幼儿园。据了解，福州市教育局日前公布市区157家无证办学机构，包括无证幼儿园、早教中心、培训机构等。

　　高收费，一道难跨的门槛

　　“小孩马上就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打算下学期就接到自己身边，在福州上幼儿园。”许榕辉老家在福州郊区乡下，夫妻俩都在福州仓山一家工厂打工，最近一有空闲他们就到工厂附近询问幼儿园的情况。像小许这样“80后”农民工的思想已跟父辈不同，“要尽我最大的力量给小孩最好的教育。”

　　但找了许久，小许都没找到合适的，“公立幼儿园没看到几家，也问过了，没关系人家根本不收。好一点的私立园根本就上不起，便宜好像都是无证的‘黑园’，孩子放那里也不放心呀。”小许夫妻俩工资加起来不到3000元，得知私立幼儿园一个月近千元后，只能重新考虑把孩子放在老家，由父母带。

　　“虽然学费每个月只有300元，但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杂费还要求我们交。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也得要500元左右。”农民工陈新的孩子放在一家小型的幼儿园里，他告诉记者，原先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初衷就是找个看管的地方，但没想到每个月还要掏这么多钱。

　　记者了解到，目前福州民办幼儿园收费由幼儿园方说了算，收费的项目和标准都由学校通过成本核算自主决定。公办幼儿园根据等级收费。“通过关系拿了‘条子’，还有一笔不菲的赞助费。”一位知情者告诉记者，赞助费名目繁多，建园费、捐资助学费等，一般几千元，赞助费已经成为幼儿园经费来源的重要途径，占幼儿园年经费收入最高的可达44.7%。

　　据了解，目前福州市公立幼儿园数量非常少，市属的公立幼儿园也就十来家，来自福州市教育局2009年的统计，福州市共有1700多所幼儿园，其中城市365所。365所城市幼儿园中，教育部门办36所，集体办50所，民办246所，其他部门办33所。公办幼儿园所占比重不到33%。“如果算上大量无证办学的民办幼儿园，公办幼儿园的比重则更低。”

　　简易民办园成了“香饽饽”

　　公立园进不去，私立园上不起，许多农民工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么送回老家由老人带，要么送到一些简易的民办园里，甚至无证园。“有证的太贵，打工的都上不起。”

　　记者在农民工聚集地福州火车站琴亭附近采访发现，这里有好几所民办幼儿园，这些民办幼儿园大都设在民房里，一块20多平米的小院子里堆放些小孩子玩的滑梯、秋千，这些地方虽然没有名号，但这里的摆设告诉人们它的身份。

　　“有名号的私立幼儿园收费一个比一个高，而这里一个月的学费只要200多元，附近的公立幼儿园要600多元，找了关系还进不去，只能放这里了。”来幼儿园接小孩子的李先生告诉记者，他对幼儿园的教学质量并未抱太大的希望，只要有人照顾就行了。

　　在农民工较多的地方，一些针对农民工子女的幼儿园与之共存。这种幼儿园一般规模很小，办公场地往往就设置在居民房中，收费标准一般在每个月100-200元左右，包一顿中午饭，无赞助费。来自福州市民办教育管理办公室的数据显示，由于农民工集中在晋安区和仓山区，所以当地的简易民办幼儿园相对较多。以仓山区为例，在全部登记在册的50多家民办幼儿园中，简易民办幼儿园占了1/10。这些幼儿园多分布在城乡接合部，普遍存在校舍规模小、设施简陋、师资不足、管理不善等问题。

　　从去年开始，福州开始清理整顿无证幼儿园，但由于需求的存在，近期不少无证园重新冒头。对此，有关人士分析说，主要是两大原因，一是正规幼儿园还不能完全满足幼儿入园的需求；二是无证幼儿园收费较低，受得了一些家长的喜欢。

　　把幼儿教育纳入政府考核

　　业内人士说，政府对幼儿园投入非常少，以福州市区为例，除了很少的公立幼儿园，其他都是民办园。而民办园如果投入高，收费就高，农民工家长承担不起，要从根本上解决农民工子女在城市上幼儿园的难题，政府要重视民办幼儿园的发展，切实降低收费水平。

　　福州市幼儿教育的现状引起了民进福州市委的关注。他们认为，政府应明确县（市）区、乡镇、街道各级政府分级兴办与管理幼儿园的责任与义务，把幼儿教育如同“双高普九”一样纳入政府考核目标管理中。新区开发中的幼儿园建设要做到与建设项目同时规划、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幼儿园竣工验收要有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参加。在城镇改造和城市小区建设过程中，要建设与居民人口相适应的幼儿园，建议幼儿园的审批权由教育主管部门行使。

　　针对农民工子女入园问题，农工党福州市委在今年初福州市“两会”上提出，政府要增加资金投入，对条件不够的民办幼儿园、民办早教机构加大投入和限时整改。

　　在各界的促成下，《福州市学前教育管理办法》终于出台了，农民工们对此虽然并不看好，但这里面的相关条款还是让人看到希望，比如，鼓励和支持社会力量采取多种形式举办学前教育机构，并纳入学前教育的统一管理，加强对民办学前教育机构的指导和服务；民办学前教育机构教师的培训纳入本地教师培训的整体计划，统筹开支培训经费等。在收费上，将加强对民办学前教育机构的指导和管理，落实年审制度，规范收费行为，对办园的基本条件进行定期检查。

　　此外，记者还了解到，福建省《2010年基础教育工作要点》中提到，要积极发展公办园，扶持发展民办园，着力构建多形式、全覆盖的城乡学前教育服务网络，突出抓好以乡镇中心园为骨干、延伸辐射至建制村的农村幼儿教育网络建设，确保全省适龄幼儿入园率达90%以上。

　　【记者手记】感叹“一园难圆” 谁解其中悲欢　　

　　农民工子女随父母在城市漂泊，如同飘飞的蒲公英，四方寻找扎根的春天。

　　我们欣喜地看到，农民工子女在大多数城市已经找到自己的课桌，而且不用交纳借读费。但由于学前教育不属于义务教育的范畴，农民工在给子女选择幼儿园时，面对的却是公立的进不去，私立的上不起，这让他们怎么办？

　　有需求就在存在，在城市的角落，特别是城乡接合部，一些针对农民工子女的无证幼儿园悄然存在。这种幼儿园一般设在民房中，规模很小，收费标准低到让农民工能承受得起，但办学条件不符合教育部门相关要求，是政府部门取缔的对象，近年来，福州市隔一段时间就大规模地清理整顿幼儿园，取缔了一批无证园。就在前不久，福州晋安新店镇取缔了10所无证幼儿园，仓山区和台江区也分别取缔了8所。

　　但取缔显然不是根本办法，因为有着较大的市场，不少无证园整顿过后又重新冒头，“他们有生存的市场”。

　　“孩子就是一切”，虽然经济能力有限，如果有能力，农民工一样会给孩子最好的条件。“提高安全隐患意识、送孩子去合格幼儿园。”在听到教育部门这一善心提醒时，农民工的的想法却是：有钱谁不愿意送孩子去好的幼儿园？

　　福州市城区（包括福州市区和福州辖区内的长乐市区、福清市区）共有幼儿园365所，其中公办幼儿园所占比重不到33%，这就是目前城市的幼儿园的现状，这种现状折射出的则是学前教育资源的严重不足。也正是这种不足，给无证经营但价格低廉的幼儿园提供了存在的现实基础。

　　农民工子女一样是祖国的未来，在关注幼儿的早期教育时，应把农民工子女纳入其中。在城市教育资源总体不足的情况下，对于主要接收农民工子女的幼儿园，有关部门应该规范、扶持它们，不能一关了之。

　　飘飞的蒲公英，同样需要阳光雨露，农民工的孩子同样有上幼儿园的梦想！

　　“烧钱的游戏咱玩不起”

　　“在孩子教育上，谁都想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条件，可总不能饿着肚子，把钱砸在这上面吧！”说这话的时候，林平正在一家幼儿园门口接小孩。

　　这家位于福州晋安区浦下的民办幼儿园，设在一栋民房里，由于条件不达标，并没有取得教育部门颁发的资格证。这栋民房共有四层，一层租给幼儿园，上面三层也都是出租户，孩子们的活动场所就是门前20多平方米的小院，若不是小院里摆放的小型塑料滑梯、翘翘板等小孩游乐设施，墙上喷涂着可爱的图画，以及孩子们的嬉笑声，实难想像这是一家幼儿园。这是一家主要服务于农民工子女的幼儿园。

　　“一个月学费还不到300元，刚好承受得起，就在这旁边有家公立幼儿园，每个月600元，之前也问过，可人家压根就不收我们这些外来的孩子。”林平来自福州闽清县，一个偏僻的农村，丈夫在附近一个建筑工地打工，一个月收入不到2000元，除去房租、水电费、伙食费，每个月所剩无几。为了贴补家用，林平也干些零活，她从房东那里盘来一辆板车，有空的时候就拉出去收、捡破烂。这在老家，收破烂是件很不体面的事情，但她也顾不了这些了。

　　原来孩子在老家跟他爷爷奶奶，老人带着，虽然放心，但爷爷奶奶对孩子太宠溺，孩子很容易养成坏习惯。而且分别得久了，孩子和父母的感情会疏远。“想孩子想得不行”，又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小两口还是决定接到自己身边来，还好就在他们租住附近有家幼儿园，收费也不高。“孩子上的幼儿园虽然条件较差，但价格低廉，还不用交其他七七八八的杂费。”林平告诉记者，“城里人关注的是哪家幼儿园艺术课程、师资力量，但我们考虑的只能是哪家更便宜。”

　　跟林平一样租住的一位邻居，托了许多关系，小孩进了公立园，不仅交了3000多元的赞助费，每个月还要交诸如空调费等费用。“尽管对现在这家幼儿园不太满意，但孩子有学上总比在家待着强，就算是找个‘托儿所’吧，孩子能在自己身边已经很满足了。”林平说，条件好的幼儿园动辄两三千元，对她来说遥不可及。

　　据了解，一些私立幼儿园收费则更高，动辄千元以上，“上公立没关系进不去，去有证的私有园，每个月没有1000元下不来，那就是烧钱。烧钱的游戏咱玩不起！”

　　“我们也知道这些无证幼儿园管理不规范，孩子也学不到什么，权且找个看孩子的地方吧，自己腾出点时间，赚点钱。”林平说，有时问孩子在幼儿园里都学啥了，孩子经常都答不上来，“可能是放羊式的教法吧，整个幼儿园近百个孩子，只有五六个老师，能照顾的过来都挺佩服他们了。”林平告诉记者，孩子也经常向她抱怨说“幼儿园不好玩”，“这家幼儿园还不如老家的条件，只有教室、简单的厕所、厨房，其他配套用房都没有。”

　　“就这么一个场地，每个月租金需要3000多元。对象主要是农民工子女，收费低，而且他们流动性太大，造成生源极不稳定，这对‘以员养园’的民办园来说，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这家幼儿园的鄢园长也向记者大倒苦水。

　　“孩子现在就是一切。”林平说，她现在想的就是尽量多赚钱，为了孩子不再打算到其他地方打工了，准备让小孩以后能在城里念小学。十多年来，林平走过了许多城市，可以说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