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大师 季羡林先生逝世已一年,其生前最后一位学术助手蔡德贵根据季老生前口述录音整理的《大国学: 季羡林口述史》近日将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这一口述实录是季老留给世人最后的宝贵财富。书中涉及到 季羡林的家世、童年、求学经历、治学经过、学术研究、家庭生活、个人情感、友人交往等各个方面。
季羡林 10个月75次口述,原则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蔡德贵现为山东大学教授、博导, 季羡林研究所副所长。 季羡林2008年指明要他来给自己做口述史,是因为他此前写过 季羡林的传记,彼此比较熟悉。“我是在2008年10月9日到北京的。10日上午,我赶到301医院南外科4层3床,拜见季老。季老明确表示让我当助手,做口述历史的事情。”蔡德贵说,虽然当时季老已经超过95岁,且双目近乎失明,但谈吐、思维仍非常清晰。“口述时,70多年以前在济南看过的戏、主要演员的名字,季老都记得清清楚楚。1931年以后他和同学去南京请愿,让蒋介石出兵抗日,那时领队的名字他都能很快回忆起来——是当时的清华大学学生会主席尚传道。当然,季老还不只是回忆这些,他还想写一本书、两篇文章。书是《中外恩师谱》,文章是《侠》和《士》。”
在10个月时间内, 季羡林共做了75次口述,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用他自己的话也算是“赶时髦”,“过去我写过的自传,好多事情没有写。现在有必要更多地透露出一些,但我现在也不一定全说。”蔡德贵说,季老的原则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说。”
季老的口述几乎每次都有精彩的段子。蔡德贵告诉记者,一次口述中,季老还特意讲了个笑话。“大家都说金岳霖糊涂,也说潘梓年糊涂。有一次,两人碰见了决定赛一赛,究竟谁更糊涂。果然,一天开会了,需要签到,金岳霖大声问身边的人:我姓什么来着?大家都说,你姓金,金岳霖啊。等到潘梓年签到的时候,他也是问:我姓什么来着?大家告诉他,你姓潘,潘梓年啊。他又问:是哪个潘哪?结果潘梓年获胜了。”听到这里,身边人都被季老逗得哈哈大笑。
2009年6月,蔡德贵去美国访问,本来约好回国后把口述史念给季老听,看哪些地方需要修改,结果他回来时,季老已经驾鹤先去。
“茅盾笨,沈从文有才干,唯一有资格拿诺贝尔文学奖的是巴金” 在口述史中, 季羡林的“假话全不说”得到了明确体现,他对一些大作家和文艺作品的评价可谓直言不讳。“鲁迅先生去世之后,当时大概文学最高权威是茅盾。但我对茅盾呢,很不欣赏,《子夜》出版的时候,我在清华念书,有一次讨论起来,我就说,从文章来讲的话呢,茅盾那文体、文风没有什么特点,我说他笨得很。沈从文是出名的,他的风格、写的文章,我喜欢,有才干。中国近代作家中,我始终认为巴金是个大作家,原因什么呢?从文章来讲,茅盾的文章板滞,巴金就不同,有文采,所以后来我说,拿诺贝尔奖金,中国唯一有资格的,就是巴金。”但他也一直劝告中国文坛,不必吹捧诺贝尔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代表西方资本主义,它不会给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
而在聊到诗歌时, 季羡林也毫不讳言地说,并不欣赏徐志摩,在他看来中国的新诗只有一首好的——戴望舒的《雨巷》。“这首诗一个意境好,另一个有音调。我主张写诗与音乐相通,叫纯诗。有起伏,有节奏,讲究起笔、落笔、中间布局,很严格的。”
“弘扬国学,绝不是复古” 弘扬国学,是 季羡林晚年最关心的课题之一,也是这本书叫做“大国学”的原因。“什么叫国学?谁也没有说清楚过,胡适讲国学就是国故学,现在一般人讲的国学是汉学的一部分,季老觉得这是不对的,因为我们现在的祖国大家庭是56个民族的,这里面每一个民族的传统文化都属于国学的一部分,所以他特别谈到了汉学之外,满学、蒙学、藏学,包括回族的伊斯兰学,这些都应该纳入到国学范畴里。”蔡德贵说。
季羡林在做口述时对现今弘扬国学的一些问题做了点评。“国学就是中国文化,现在问题就是,要防止另外一个极端——食古不化。那是另外一回事。弘扬国学和食古不化不能混为一谈。任何事情都是要前进的,国学也要前进,里边的精华要保留,也难免有一些糟粕,那就去掉。总是要向前看,不要向后看,向后看的目的是为了向前看。”
多年后见儿子很高兴,口述时未提及遗产 在《大国学: 季羡林口述史》推出之前, 季羡林之子季承也出了《我和父亲 季羡林》一书,并在全国巡回签售,他向北大追讨遗产一事,也闹得沸沸扬扬。不过蔡德贵表示, 季羡林做口述时从未谈过财产的事情,但与儿子多年后终于见面,还是很高兴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有一段时间,季老的身体和精神比较差,眼睛周围也有些浮肿。不过2008年11月7日,季老和儿子季承在相隔多年后终于见面。两位老人都是泪流满面,感慨万千。从此季老精神好多了,经常在口述历史时,讲起以前的趣闻来哈哈大笑,还和医护人员开玩笑。有一次来访客人要求照合影,季老赶快说,衣帽不整,立即整理一下病号服,然后说,牙齿不整,只有一个了,是中流砥柱。接着马上闭上嘴,摆出照相的姿势,让人拍照。”蔡德贵说。
本报记者 邢虹 (来源: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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