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冠彪被带进法庭。深圳特区报记者 李伟文摄受害婴儿周孟麟的父母、奶奶等悲伤地走出法院。深圳特区报记者李伟文 摄 备受关注的“香港货柜车拖走婴儿车案”昨天(8月31日)上午在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三审判庭公开开庭审理。香港司机梁冠彪被控故意杀人罪出庭受审。案件的审理吸引了社会的广泛关注，除控辩双方及当事人家属外，部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检察官和媒体记者也到庭旁听。面对公诉机关指控，梁冠彪当庭认罪，并向受害人家属鞠躬致歉。
昨日上午9时40分许，身着印有“深一看”字样灰色囚服的“主角”梁冠彪被带至被告席，庭审正式开始。梁冠彪身材矮小、短发，戴黑框眼镜，似乎比照片显得略胖。公诉人铿锵有力地宣读了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梁冠彪犯故意杀人罪。面对指控，梁冠彪称对起诉书“没有意见”，表示“认罪”。
庭审中，公诉人出示大量证据，包括10余名目击证人的证言，公安机关的勘验和侦查笔录、DNA鉴定结论等，用以指证梁冠彪犯罪事实。公诉人指出，被告人梁冠彪的罪行十分恶劣，社会影响极坏，应依法严惩。但鉴于梁冠彪案发后主动开车返深投案自首，同时嘱咐家人对受害人家属给予赔偿，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受害人家属的谅解，可酌情从轻判处。综合上述情形，公诉人建议法庭判处被告人梁冠彪无期徒刑。
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梁冠彪的辩护律师表示“没有异议”，但对案件的定性有不同意见。他认为，梁冠彪的行为不构成直接故意杀人罪名，至多是放任了危害结果的发生，算是间接故意杀人。在量刑方面，他建议法庭在无期徒刑以下考虑被告人刑期。
庭审中，审判长宣布了5分钟的短暂休息。恢复开庭后，法庭从辩方调取了几份新的证据，包括双方达成了赔偿21万余元的民事和解协议、收款收据、受害人家属的谅解书等。对此，检方表示原则认可，但指出，给予受害人家属赔偿并不意味着可以“花钱买刑”，而受害人家属的谅解也是指一定程度而言。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审理后，法庭完成了全部程序，审判长宣布休庭，将择期宣判。
庭审直击 庭上问答 “我看到了类似婴儿手臂的东西” 公诉人：你当时为什么会撞人？
梁冠彪：我太疲惫了，当时连续开了30多小时的车，开着车就睡着了。
公诉人：你下车查看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婴儿？
梁冠彪：我看到了类似婴儿手臂的东西，还看到了血迹。
公诉人：当时你有没有发现婴儿还是活着的，有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
梁冠彪：我没有听到。
公诉人：发现了婴儿车，车上还有婴儿，你为什么还要开车逃逸？
梁冠彪：我当时很害怕，头脑一片空白，又看到附近还有警察，所以没有多想就驾车走了。
公诉人：你后来驾车逃逸时，是不是走了S型？
梁冠彪：是的。
公诉人：你驾车走S型是不是为了甩掉婴儿车和婴儿？
梁冠彪：我当时是为了避开路上其他的车辆。
公诉人：你是怎么归案的？
梁冠彪：我是经过考虑之后自己主动到深圳投案的。
公诉人：你现在内心有什么想法？
梁冠彪：我很愧疚。如果我当时能够及时将婴儿从车底下拉出，也许他就能够得救。我对不起死去的婴儿，也对不起他的家人。(吴涛) 证据出示
大巴乘客听到婴儿的哭声 梁冠彪自称事发时睡着了 检方昨日出示的梁冠彪之前在公安机关所作的供述称，事发时他已经38个小时没有睡觉，在布沙路一红绿灯时，他睡着了，突然醒过来发现车辆与路边边坡发生挂碰，他以为只是撞到了墙，是一个小事故，所以就继续开车前行。当其驾驶车至布沙路汇佳百货路段红绿灯处候灯时，经路人提醒，他确实下车查看，他看到婴儿车以及婴儿的手臂，手臂上还留着血。停了几秒后，他驾车离开，因为看到这一幕后他很惊慌。当车驶至南坪快速特区检查站时，他察觉到婴儿车还在车底，想着进了隧道后要检查，所以他下车将拖在车底的婴儿车取下扔掉，据其供述，当时车内已经没有婴儿。
黎云推车是否走了人行道？其在事故中是否也有一定责任？昨日检方出示黎云事后所作的笔录显示，她当时是在布沙路边上推婴儿车往南走，走的是一个小山坡，因为行人走道路那里有台阶，其推婴儿车不方便。黎云回忆，当时小孟麟被放在婴儿车里，她推车行走时被车刮倒，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中间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
肇事货柜车疯狂逃逸 检方在法庭上出示了12个目击证人的口供笔录，其中有大巴车司机、路人、报贩、大巴车乘务员、私家车司机等等。这些目击证人都称，当时看见婴儿车夹在货柜车后轮的两个轮子之间，婴儿的手脚还在晃动，婴儿头朝上，脚朝下，面朝车尾。有几名目击证人踩自行车追赶，但都没有赶上，后来又通知巡防员追赶，也是一直没追上。
其中一名报案的目击证人李先生说，自己一直踩自行车追赶，后来在一个红绿灯处追上了梁冠彪，和巡防队员一起拍打梁冠彪的车门，告诉他车后面有个小孩。梁冠彪随后下车查看，查看了大概1、2秒钟，然后又回到车上，猛地加油开车逃逸。李先生说自己当时正在打电话报警，发现梁逃逸了，根本无法追赶。
路过的大巴车司机和乘务员都作证称看到了婴儿在车里，而且还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开车路过的662路大巴司机称，当时听到婴儿哭得很凄厉，大家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看见货柜车逃逸时，662路大巴司机开车去追，但是梁冠彪闯红灯逃逸，大巴车就没有追上。
妻子和好友都催梁冠彪自首 根据检察机关出示的证据显示，梁冠彪的妻子、好友和老板都曾经催促梁冠彪回深圳自首。
梁冠彪妻子在口供中说，事发当天下午，梁冠彪所在深圳公司的人打电话告诉自己说梁冠彪在深圳撞到人了，让其联系梁冠彪。梁妻马上通过短信联系上了梁冠彪，敦促梁冠彪回深圳自首，梁冠彪也同意回深圳自首。梁妻在短信中说：“老公：老婆好担心你，老婆不能没有你，你先回深圳自首吧。”
梁冠彪的老板谢某也在口供中表示，他知道事情挺严重后，就让梁冠彪开车回深圳自首，然后自己也到深圳陪同其自首。(吴涛)
辩护律师当庭呈上 香港议员求情信 “这几个月里我在看守所里每天都受到良心和道德的谴责，备受煎熬，我也很后悔，本来一个交通事故，结果成了故意杀人，我感觉对不起死者家属，对不起我的父母、妻子……”梁冠彪在法庭上说，他还转过身，向坐在旁听席上的小孟麟家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关于内心深感内疚的说法，梁冠彪在庭上多次提及，他说，“我深感内疚，要是我当时冷静一下，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个惨剧了。”
昨天的庭审中，梁冠彪的辩护律师向法庭提交了一份“特殊”的证据——来自香港立法会议员梁美芬和梁冠彪住所地深水-区议员甑启荣的“求情信”，信中称：“梁冠彪从事运输工作近十年，过去一直表现良好。他虽然收入微薄，但是对年迈的父母照顾细致入微，同住的街坊邻居均认为其孝心有嘉，且此前并无犯罪前科，恳请司法机关对其从轻判处。”对此证据，公诉人表示，该“求情信”与案件无关，不应作为证据使用，对此不作质证。(吴涛)
庭外动向
开庭前已和解 深圳特区报讯 (记者 谷少传)在昨天的庭审中，梁冠彪的代理律师宣读了一份和解协议，这份协议是周孟麟父母和梁冠彪家属在开庭前10多天达成的，主要内容是梁冠彪家属向周孟麟父母支付21万余元的精神抚慰金，周孟麟父母不再对梁冠彪提起民事诉讼，对这一重要内容，本报记者8月30日采访周孟麟父母及其代理律师时，他们均未向记者提及。开庭前他们为何隐瞒此事？
昨日下午，记者联系到周孟麟的父亲周义贵，对于8月30日向记者隐瞒与梁冠彪家属和解一事，他表示，最近一个月来，一直有人在做他们的工作，法官也从中调解，希望他们能和梁冠彪家属和解。
8月18日，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法官的主持下，周义贵夫妇和梁冠彪家属达成了一份和解协议，和解内容是对方支付21万余元精神抚慰金，他们将不再对梁冠彪提起民事诉讼，但保留对保险公司和梁冠彪所在的运输公司的民事诉讼权利。尽管达成了和解，但他们在开庭前没有向任何媒体透露，他们觉得通过法庭这种正规的方式对外发布比较好。
21万只是精神抚慰金 小孟麟的父母及奶奶等人昨日旁听了庭审，小孟麟的奶奶在庭审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庭上听到其孙子被害的一些细节，她心里特别难过。而对于为何给法院写了谅解书表示在一定程度上谅解梁冠彪 ，她说，“我们都是普通的人家，他们家有老人，看着也很可怜。虽然给他写了谅解书，但我们还是觉得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昨天庭审中，梁冠彪的律师表示，梁冠彪的家属已经和周孟麟家达成谅解协议，目前梁家已经支付给对方21万余元的精神抚慰金，周家给梁家写一份谅解书。
21万余元就买断小孟麟一条命？小孟麟的父亲周义贵表示，这只是精神抚慰金，不是死亡赔偿金，民事赔偿部分目前还没有进行，不排除将来进行起诉的可能，还包括对保险公司的起诉。(吴涛)
控辩焦点 梁冠彪行为是否直接故意杀人 公诉人指控：大量证人证明，梁冠彪下车查看时，婴儿仍然存活 焦点一 作案时思维是否清醒？ 律师：梁冠彪在案发当时已经连续38小时没有睡觉，属于极度疲劳驾驶，导致车辆失控发生事故。他惊醒后之所以没有下车查看，是因为其所在的运输公司规定，轻微交通事故由司机自行负责。后来有人告诉梁冠彪撞了人以及车下有婴儿车后，立即下车查看。当他发现车下确实有婴儿车，并且有一只婴儿的手臂露了出来，面对这种突发场面，梁冠彪因为极度疲劳，意识模糊，感到害怕和惊慌失措，对于婴儿是已经死亡还是重伤、自己需要承担多大的法律责任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基本判断。这导致他本能的反应是第一时间跑回香港。
公诉人：现场很多人提醒梁冠彪下车查看，作为一个发生交通事故的肇事司机，查看现场的时候注意力应该是高度集中的，不可能存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不仅如此，梁冠彪还疯狂冲红灯逃走，并且车速达到了80到100多公里每小时，还故意走S型路线，企图甩掉婴儿和婴儿车。试想驾着这样一个大货柜车这样超车逃逸，思维不清的人能顺利地做得到吗？梁冠彪作案的时候意识是十分清醒的。
焦点二 直接还是间接故意杀人？ 公诉人：在刑法上关于故意犯罪规定有两种情况，明知自己的行为必然会发生某种危害社会的后果而为之，是直接故意行为；明知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发生某种危害社会的后果而放任，叫间接故意。本案的情形是大量的证人证明，梁冠彪下车查看时，婴儿仍然存活。况且不管如何，发现自己车底有婴儿活着，甚至可能活着的情况，都应该立即抢救、报警。但梁冠彪没有对婴儿采取丝毫救助措施，明知道在货柜车底这样弱小的生命被拖着必然会死亡，仍然驾车逃逸，最终导致婴儿被大货车震拖死亡或坠地被川流不息的车辆碾压死亡。作为一个具有完全认知能力的成年人，他显然知道其驾车逃逸必然会致死车底婴儿，故其行为主客观相一致地构成故意杀人罪，而且毫无疑问是直接故意杀人罪。
律师：梁冠彪不应认定为直接故意杀人，而是应该认定为间接故意杀人。梁冠彪仅有初中文化，又是香港人，对内地的法律制度不很了解。他肇事时睡着了，对事故发生的过程也完全不清楚，加上内心的恐惧，思维因疲劳而模糊，对自己的行为无法作出判断，更不要说是法律上的价值判断和保险意识了。梁冠彪更不懂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逃逸，就不会身陷囹圄，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而只需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并且绝大部分将由保险公司负担了。梁冠彪之所以构成犯罪，是由于其内心慌张，他和婴儿素不相识，更没有仇怨，根本不存在主观故意一定要去置婴儿于死地。他完全是因为生理疲劳和缺乏法律意识造成犯罪，所以其犯罪行为和直接故意杀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焦点三 梁冠彪是否应被判无期徒刑？ 公诉人：梁冠彪犯罪情节恶劣，罪行极其严重，依法本应当判处死刑，鉴于梁冠彪犯罪后自动回深圳投案，如实供述了自己的基本罪行，构成自首，依法可以适当从轻处罚；且其亲属给予民事赔偿21万余元，取得了被害人亲属一定程度的谅解，表明其有一定的悔罪认识，可酌情从轻处罚，建议对梁冠彪依法判处无期徒刑。
律师：根据梁冠彪具有自首、积极赔偿受害人等法定从轻和减轻刑罚的情节，请求法院判处梁冠彪无期徒刑以下的刑期。因为案发后梁冠彪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在当天下午从香港返回深圳投案自首，归案后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地忏悔，并对受害者及其亲属表示了深深的歉意，具有良好的悔罪态度和改过自新的决心。(吴涛)
关于自首 自首是指犯罪后自动投案，向公安、司法机关或其他有关机关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的行为。我国《刑法》67条规定，对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其中，犯罪较轻的，可以免除处罚。被采取强制措施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和正在服刑的罪犯，如实供述司法机关还未掌握的本人其他罪行的，以自首论。
“被告人案发后对被害人积极进行赔偿，并认罪、悔罪的，依法可以作为酌定量刑情节予以考虑。因婚姻家庭等民间纠纷激化引发的犯罪，被害人及其家属对被告人表示谅解的，应当作为酌定量刑情节予以考虑。犯罪情节轻微，取得被害人谅解的，可以依法从宽处理，不需判处刑罚的，可以免予刑事处罚。” ——《最高法院关于贯彻宽严相济刑事政策若干意见》(吴涛) (来源：《深圳特区报》)
(责任编辑：黄珊)
来源：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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