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紧张无力给女儿买漂亮衣服
随着甜甜一天一天长大,张琴明显感觉到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些吃紧了,“俩孩子在北京,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张琴说,甜甜爱吃奶制品,自从女儿一岁多断奶,家里酸奶、牛奶、奶粉就从来没断过,每个月一百多元一桶的奶粉就要吃好几桶。
然而家里只有李强一个劳动力,三千元的工资只够勉强维持四个人的生活开支。
两个孩子还小,对于生活的沉重一无所知,有时候甜甜看到路上别的小朋友吃东西就会问张琴,“妈妈,怎么他们吃,我们没有呢?”
大一点的明明疼爱妹妹,有什么好吃的都留下来给甜甜吃,但偶尔他也会提出要求,“妈妈,你怎么不给妹妹买好看的衣服啊?小妹妹这么漂亮,跟小公主似的……”每次听到这话,张琴都感到很无奈。
为了让丈夫轻松一些,也为了两个孩子可以过得更好一点,张琴决定自己出去找份工作,贴补一下家用。但是和其他在北京打工的夫妇一样,摆在眼前最难的就是孩子的托管问题。
四处求学 “外地孩子在北京上个学太难了”
“外地孩子在北京想上个学,太难了。”回忆起半年来给两个孩子找学校的经历,张琴感触颇深。
由于工作原因,没办法照顾孩子,一直以来明明都被放在山东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每次想儿子了,张琴只能打电话聊两句。2009年8月,明明快要上二年级了,张琴和丈夫商量着把儿子接到北京来,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
一开始张琴也想让儿子去本地的普通小学就读,但是打听了一圈,学校开出的一串要求又把她吓了回来,“孩子的就读证、父母在京的就业证等一系列证件,外加一笔高昂的赞助费。”出于无奈,张琴只能把儿子送到了东坝附近的一家打工子弟学校。
但是最难的还是为小女儿找幼儿园。“规模稍微大点的幼儿园都要出具父母的就业证,有的幼儿园还没入托呢先让交2000元钱。”
正规的幼儿园上不了,张琴又把目标转向了乡里的一些民办幼儿园,“东坝乡附近类似的民办幼儿园有很多,大多都是一些当地的小民房,稍微装修一下就开业了。”张琴回忆。
最后选中的阳光乐园幼儿园是通过老乡介绍的,“当时我去看的时候,幼儿园里一共有三个老师,孩子也明显比别的地方少很多,离家步行只有几分钟的距离。”思前想后,张琴决定把女儿暂时送到这家幼儿园就读。
2009年9月份,甜甜入托、明明入校,两个孩子同时融入了北京的打工子弟学校。
午后大火父母通过衣服辨认出死去的女儿
2010年1月17日下午1点多钟,阳光乐园幼儿园一片沉静。西屋里,10个小脑瓜露在棉被外面,幼儿园阿姨李彦巧收拾完屋子之后又回到西屋巡视了一遍,有的孩子已经睡着了,有的孩子仍然翻来滚去。
李彦巧在休息室里站了一会,几个不踏实的孩子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确定孩子们都闭上眼睛之后,李彦巧锁上铁门出门买菜,一走就是半个小时。
老师前脚刚一出门,几个小男孩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事后警察询问时,据当天在场的一个孩子回忆,“老师走了之后,壮壮和佳佳(幼儿园内的两个小孩)起来玩电暖器的开关,一会不知是谁把电暖器踹倒了,电暖器倒在褥子上开始冒烟,一会儿就着起火来。”
等到李彦巧回来的时候,黑烟已经顺着窗户缝冒了出来。走进屋子,李彦巧听见周围咔吧咔吧火焰燃烧的声音。“都是烟进不去。”事后李彦巧解释。
据当时留在休息室内的一位5岁男孩回忆,着火以后只有一个拉煤的老人冲进了屋子,把他抱了出来,老师一直没有进来。
火被扑灭后,消防队员在儿童休息室的西南角发现了已被烧焦的小甜甜。孩子被发现时,俯卧在地面上,除了胸前的衣服之外,已经完全无法辨认。
“我女儿就躺在那儿,烧得不成人样,但是她身上的衣服我还认得,印着米老鼠的白色保暖内衣,那是我给女儿买的。”李强捂住眼睛,身体轻轻地颤抖。
张琴愣愣地看着甜甜,伸手想抱一抱她,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尸体已经高度炭化不能随便触碰。张琴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这么好的孩子,难道说走就走了?
刻意回避 夫妻俩看见火灾就换频道
时间一晃,距离女儿离开已经过去8个月的时间了,然而那一晚的情景仍然时常浮现在李强夫妇的眼前,“女儿躺在那儿,面目模糊,只有胸前的米老鼠清晰可辨。”
从那一晚开始,火和黑夜成了李强夫妇永远的心魔,每次只要电视里一有火灾的镜头,两人就立刻转换频道。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山东汉子也开始害怕黑夜的来临。
为了继续生活,张琴收拾起了家里所有小女儿的遗物,藏在床底。夫妇俩刻意地回避着关于女儿的话题,白天的时候两人还可以照常生活,但是一到晚上,悲伤、恐惧又会一并袭来。
事发后,张琴夜夜失眠,即便睡着了,也经常能梦见小女儿,梦见女儿被别的孩子欺负,梦见孩子声嘶力竭地喊妈妈,惊醒后满脸是泪。
无限遗憾 未给女儿买玩具
十多平方米的出租房被双人床、旧沙发、小柜子挤得满满当当。35岁的张琴弓着腰呆坐着,双手紧握手机。
“妈妈,你来。”手机里播放着小女儿两周岁时拍下的视频。图像中甜甜撅着小屁股趴在桌子上,还冲着妈妈扮鬼脸。
小出租房里,女儿甜甜的声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门口,孩子的父亲李强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生生地把眼泪咽了回去。
孩子出事后,李强经常会想起一件事,有时还会埋怨妻子。那是因为甜甜生前特别喜欢大熊猫,有一次一家人在外面逛街,甜甜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柜台上的一个一米多高的玩具大熊猫,爱不释手,李强答应要给孩子买,但是妻子不同意,张琴认为孩子还小,玩具又那么贵,等过两年再买。
“孩子来到这个人世,我没有能力让她享受到最好的啊……”谈到对女儿的遗憾,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强红了眼眶。
“一切来得太快,甜甜走的时候刚刚两岁半,我们还没来得及留下一张全家福。”望着手机里女儿的唯一一段视频,张琴怔怔地流下泪来。
母亲大喊
“为什么不救我的孩子”
9月2日下午4点,李强和张琴已经在法院门口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了,烈日下,张琴靠着铁门,感觉有一点头晕。但是她不愿意离开,因为法庭里,两个因幼儿园失火而承担责任的嫌疑人正在接受判决,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不一会,幼儿园阿姨李彦巧在法警的搀扶下歪歪斜斜地走出法院大楼,进入警车。原来宣判结束后,李彦巧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晕厥在法庭上,好几分钟后才慢慢苏醒过来。
看着李彦巧和王荣花坐上警车,张琴一下红了眼眶。
“李彦巧、王荣花,你们为什么不救我的孩子!”铁门刚一打开,张琴一下冲了过去,指着坐在车中的人大喊,她被红了眼眶的丈夫拉了回来。黑色的车窗紧闭,看不见王荣花、李彦巧的表情。
警车掉了一个头,朝着路口驶去,张琴跟在后面追了几步后停了下来,“王荣花、李彦巧,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望着逐渐消失在路口的警车,张琴虚脱了一样坐在地上。
开非法幼儿园酿大祸园长获刑两年受害人家属将提起民事诉讼称他们有钱却不赔偿 谁欠孩子一份愧疚?
“王荣花、李彦巧,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法庭外面,甜甜的母亲张琴凄厉地喊着,并追赶载着两人的警车。
2010年1月17日的一场大火,带走了幼儿园内两岁半女童甜甜的生命,也带走了王荣花8年来的创业梦。
今年27岁的阳光乐园幼儿园园长王荣花,8年前,和其他打工妹一样,抱着“改变命运”的梦想从河北张家口老家来到北京。没有朋友、没有关系、没有高学历、更没有钱,短短几年的时间,王荣花辗转于餐饮、幼教等多个领域,想在北京创出一番事业。
2008年,在经历过一次创业失败后,王荣花再次试水,开起了非法幼儿园,而这所幼儿园最终因失火,毁掉了另外一个家庭的希望。
9月2日下午,朝阳法院王四营法庭内,听到法官宣读对她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的判决时,王荣花异常地冷静;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幼儿园阿姨李彦巧,自从被带上法庭,李彦巧抽泣、下跪、浑身颤抖,并多次请求法官改判缓刑。庭后不久,李彦巧就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晕倒。
站在法院外一直等候判决结果的张琴,在看到载着两人警车的一瞬间,突然发疯一样抓着铁门大喊,无论丈夫怎么拉也拉不回来,连月来压抑在心中的悲愤一齐爆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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