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北京的大望京村拆迁,乔瑞山拿到了六百多万补偿款。但他觉得自己不算是有钱人,因为在望京买完两套房、装修、买车等开销后,他手头只剩下一百来万。这些钱,他打算养老,再给儿孙留点。
村里的人说,之前多家媒体报道拆迁让他们一夜成为百万富翁的新闻,有些夸大。“有拿一二百万补偿款,没要回迁房的人家,如今啥房都买不了。买了吃啥、喝啥,拿啥养孩子?”
不过车倒是家家都有,一年来大望京村增加了六百多辆小汽车。75岁的吕正才刚刚给小儿子买了一辆日本进口的车,38万。原来的旧车,2万块卖了。
拆迁款拿到后 先买房、买车
和村里的大多数人家一样,拆迁前乔瑞山家也全靠房屋出租的收入。“我们家光出租的房子就有四十多间,我自己还住十来间。一个月没有一万,也至少有八九千吧。”
拆迁时,这些房子算了八百多平方米,也正是这样,他拿到了六百多万补偿款。
乔瑞山左手无名指上戴一个挺大的金戒指,村里人开玩笑说,那是因为他就两女儿,没啥负担,有钱。去年下半年,他在南湖中园花四百多万,买了两套房,跟着小女儿一起住。大女儿在顺义买一套跃层的房子,花了一百多万。
吕正才和乔瑞山同岁,两家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吕正才买房子比乔瑞山迟了点,正赶上去年的高点,花三百多万在望京西园买了一套房,和小儿子一起住。
因为两个儿子分家,吕正才家有两个户口本。拆迁时,他安排一个户口本要了补偿款,一个户口本要了两套安居房。他盘算着等年底安居房建好后,就把那两套安居房租出去,养这边的房子。
除了买房的,还有不少选了回迁房的人家在租房住。一个月每人补贴1000元的租房费,直到回迁房建好,住进去。
望京1号地拍卖后,周边房价飙升,但吕正才和乔瑞山都没有倒手卖房的打算,在他们看来,有房比什么都踏实。
说起村里买车的事情,他们都承认现在不管是钱多钱少,确实是家家都有车。“互相比啊,儿子今天来给我说,谁家买什么车了,谁开什么车。那我还能不给买吗?”
吕正才两个月前给小儿子订了一辆38万的车,采访前一天刚刚到货。其他三个子女,在拆迁后不久,都买了车。
一年来,大望京村1700户人家,添了六百多辆汽车。大多数都是二三十万的,最不行也得十五六万。
有钱?没钱?
“买完房就没钱了。”“一百多万哪能活得了呢。”“大部分都回迁了,买不起。”采访中,大多数村民并不觉得自己如媒体报道的,靠拆迁一夜暴富,成为了百万富翁。在他们看来,一百多万放在以前还能顶事,但现在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
“你瞅着我们拿了几百万,但买完房子就没剩下多少了。”问他们有没有觉得自己是有钱人时,吕正才指着旁边的一位老太太说,他们家买完房后,生活都成问题。老太太插话道,再别跟她提房子的事,要不回家都吃不了饭。
伴随着拆迁,大望京村村民们的身份也从农转到了工。按照规定和以往拆迁的善后经验,农转工后,政府部门要给还在劳动年龄内的人解决工作,一般都是园林绿化工和环卫工,每月工资一千出头。
吕正才的两个儿子符合条件,但被告之还没有合适的岗位,需要等着。“我们等不起,孩子还要上学。”“谁家也不是有500万,就花500万的。”虽然在家等待的农转工人员,每个月能拿到七百多块钱,但很多人还是选择自己找工作。吕正才的小儿子就找到了一份开公交车的活。
拿到钱后,村里人基本没有做生意的,投资实业的。因为大家都觉得现在生意不好做,甚至有人说,“谁做生意谁是傻子。”
早在拆迁前,各个银行就嗅到了钱的味道,到村里挨家挨户宣传自家的优惠政策。更多的人选择把买房剩下的钱存到银行里,也有投资基金和股市的,但赔多赚少。现在,乔瑞山能清楚地说出各家银行的理财和存款区别,还能从里面选出最适合自己家的。
钱是惹祸的根苗 家庭纠纷多了
吕正才给两个孙子都买了保险,连续交20年,一年几千块。期满之后两个孙子就可以像领工资那样,享受到爷爷给他们留下的这笔财产。
“我们这些人,说实话没有生活不好的,但到下一代就难说了。一个月拿一千多块钱工资,又没有本事,还要供孩子读书。”对儿女生活的担忧成了吕正才和乔瑞山的一块心病。
和小儿子一起住的吕正才,不仅不问儿子媳妇要钱,还包揽了物业费、停车费、养车费等开支大项。他一个月1030元的养老金,基本上能维持住全家的日常开销。儿子儿媳一个月两千多的工资,他都让存着。
拆迁后,让村里人更烦恼的是家庭纠纷多了。“不是老子告儿子,就是儿子告老子,还有哥两互相告的,甚至有打起来的。”拆迁补偿款拿到后,吕正才就给四个儿女都分了点,但还是有子女跟他争执,说没有一碗水端平。
“这个说,爸给我多给点,我生活条件差,那个说自己需要用钱。”吕正才说,自己家虽然没有上法庭打官司,子女也还算孝顺,但也有闹腾的,“钱是惹祸的根苗啊。”
钱多了,让村里人也多了一些戒备、防人的心理。吕正才在和老街坊聊天时,就半开玩笑地告诉街坊,钱还是攥在自己的手里踏实。如果都给了儿子、女儿,万一以后他们的婚姻出现问题,媳妇不就把钱卷跑了。
每天生活 养鱼、养花、聊天怀旧
每天下午,吕正才、乔瑞山还有其他一些老街坊,都会聚到和大望京村一路之隔的街心花园里,坐在靠路边的花坛边上,瞅着远处村里的绿树,聊聊往事。
老人们说,相比年轻人,他们其实不愿意被拆迁,因为“故土难离哪”。乔瑞山老宅子的位置,建成了望京公园中的小土山,上面盖了一座红色的亭子。
拆迁后,大望京村的人搬得哪都是,老街坊们一下子失去了联系。“刚住进楼房时,都觉得别扭,找不到熟人了。听说小区里有大望京的人,但就是找不到。”乔瑞山和吕正才的新家离得并不远,但也是过了好几个月,在遛弯时才见了面。
村里有三四户拿了上千万补偿款的,至今村里人也不太清楚他们搬去了哪里。
在靠近大望京村的小河边,有小片小片被新开出来的地,种着小菜或白薯。这都是大望京村闲不下来的老太太们种的,虽然明知道用被污染的河水浇地,那菜不能吃,但她们还种得挺有兴致。
乔瑞山说自己住的是高档小区,没地给自己种东西,就开始在自家阳台上摆弄花草。看上啥花,就买回家,如今阳台上已经全是花。
吕正才则开始养鱼。家里买了两个大鱼缸,都是热带鱼。他觉得住楼房太干燥,就得靠养鱼来增加室内的湿度。
乔瑞山花千来块钱买了一辆摩托三轮车,搭个小棚子,玻璃窗上贴着“自用”。这是他每天代步的工具。
吕正才还骑着自己那辆老自行车,每天像上下班一样,到小花园里和老街坊坐坐,聊聊天。(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