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失落的岭南画派“族谱”
2010年8月,“岭南画派”虽然当选“岭南文化十大名片”,但由于得票数奇低,仅相当于“端砚”的一个零头,引发了社会大众诸多讨论。“岭南画派”缘何被大众淡忘?其实早在2004年,岭南画派第二代大师杨善深去世后,一场关于“岭南画派已经终结”的争论就随之展开。
不少美术理论家都认为,“岭南画派”只是一个历史概念,今天已不复存在。“岭南画派作为一个运动的形态,主要存在于其开创人高剑父所生活的民国年间,随着最主要代表人高剑父的去世,这一画派的运动形态已经终结。”美术史论家李伟铭说。而美术评论家李公明也认为,岭南画派应该是特定的历史时间和历史地点下产生的一个艺术流派,后人对于岭南画派的再学习和延续,与岭南画派本身已经没有关联了。
尽管如此,多年来活跃于广东画坛的名家们,大多都被媒体、画廊、拍卖行等冠以岭南画派传人的头衔。时下的广东画坛还有一种“三代传人”的说法:岭南画派第一代“二高一陈”;第二代传人,关山月、杨善深、赵少昂、黎雄才等;第三代传人,陈金章、王玉珏等。除了明显的师承关系,他们大多成长、成名于广东这片土地,蜚声全国,大多被习惯性称为岭南画派传人,但这种分法,并未被美术理论史研究者认可。
对于岭南画派传人、代际的诸多说法,一个精心策划多时的岭南画派“族谱展”将在十香园内揭幕。这个展览以“一人一史一画”的形式,首次系统梳理了岭南画派百年来有影响力的几代画家。主办方从海内外征集到70余幅珍贵画作,配上这些画家的生平史迹,对居巢、居廉及其弟子传人进行了全方位勾勒。
“这种以类似编族谱的形式,将一个画派所有的代表性画家画作和生平介绍共同展出的模式,在国内还是头一次。”十香园纪念馆馆长张晓东说。
在这个岭南画派的“族谱”展中,记者发现,不仅有岭南画派创始人“二高一陈”的真迹和生平介绍,还有他们的老师居廉、居巢的经典代表作,更让人惊讶的是,展览追根溯源,将岭南画派的源流追溯到居廉、居巢的老师———宋光宝、孟丽堂那里,揭开了另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原来岭南画派与常州画派有前世之缘,宋光宝、孟丽堂是常州画派的继承者,岭南画风传承了他们清新、明丽的美学特色。
在梳理岭南画派的传承线索时,“族谱展”还找到另一条隐形线索,当年“二高一陈”的不少学生早年就移居海外,因此在国内美术史并不被关注,甚至已经被遗忘。60多年前,澳门的竺摩法师与高剑父互为师友,一边传法,一边沿传岭南画派,由于生前多在海外,已几乎被国内美术史遗忘。他的侄子得知这次展览,特地在香港向主办方借出一幅竺摩当年所画的《达摩图》。
展览中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名字,比如高剑僧、李抚虹、关万里等人。高剑僧是高剑父的弟弟,由于高剑僧20多岁就去世了,此次展览能借展到他的作品实属不易。李抚虹当年曾在春睡画院与高剑父共事,早年辗转香港,曾任香港书画学会会长,但国内却罕见他的作品。而关万里是高剑父的学生,抗战时期他迁居澳门,并创办天龙美术馆,曾任澳门美术研究会副主席,由于多年没回大陆办过展览,被大陆美术界淡忘。
广东省博物馆书画研究员朱万章认为,人们对岭南画派的了解仅限于“二高一陈”和“关、黎”,但当年有许多名噪一时的画家如容漱石、李抚虹等,画作在港澳很受欢迎,如今却不被人熟知,这个“族谱”展首次把这些“淹没”于历史烟尘中的岭南画派传人重新被发掘出来。
岭南画派发源地缺少灵魂?
去过法国巴黎游览的人,大多会对枫丹白露宫森林入口的小村落巴比松印象深刻,这个距离巴黎十余公里的小村庄,因当年诞生了巴比松画派的诸多大师,被开发成巴比松画派的发源地,如今前往瞻拜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如今,巴比松村的房子多已变成画廊,展览着各种风格流派的绘画。房子的外面都刻有画家住在这里的石碑,其中最有名最完整的当数米勒的故居。米勒被梵高和毕加索视为老师,他当年在巴比松一边劳动一边作画,留下了许多名作,如《拾穗者》等。这个当年被称为“农民画家”艺术大师的米勒,过去的居所今天被完整保留下来,旁边还成立了市政博物馆,巴比松村也成为了闻名世界的艺术小镇。睹物思人,今天前往参观学习的艺术爱好者追寻巴比松画派开拓者们留下的精神遗产:这些不朽之作,记载着艺术家们面对大自然时内心的感动。
对比岭南画派,近年来,广州、东莞等地的政府不断加大与岭南画派有关的投入,打造岭南画派发源地的概念。在珠三角地区,散布着多家以岭南画派的代表人物“二高一陈”以及关山月、黎雄才等人命名的美术馆,号称是国内拥有美术馆数量最多的一个画派。在东莞可园内有“岭南画派先师”的居巢、居廉客居的纪念馆。在广州,广州美术学院内有岭南画派纪念馆,艺博院内还有关山月等人的专题馆,几年前还复建了高剑父当年传道授业的“春睡画院”。在深圳,更是有关山月生前捐建的关山月美术馆。
而在海外,岭南画派也堪称传播最广泛的一个中国画派,赴国外游艺多年的司徒乃钟告诉记者:“岭南画派是海外建立最多美术馆的一个中国画派。”他举例说,“比如香港有赵少昂艺术馆,台湾有欧豪年艺术中心,就连美国三藩市也有岭南画派赵少昂等人的纪念馆。……岭南画派在海外开枝散叶,但传人大多却感觉‘无根’。”
二期工程修缮完成后,十香园纪念馆馆长张晓东提出,要把十香园建成岭南画派的“宗祠”,塑造岭南画派画家精神上的殿堂。
在修旧如旧的建筑里,岭南画派将被注入一个怎样的灵魂?“百年前,外国人眼中的中国艺术就是云山云海、牡丹金鱼,但岭南画派出现后,填补了一个空白,国画毛笔、水墨也能表现飞机大炮,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司徒乃钟说,“在国外游学多年的岭南画派传人,继承了这种开放的气象,外国没有黄山、牡丹和荷花,他们就用毛笔和水墨画洛基山、画洋花、画高楼大厦,也正是因此,岭南画派才能在全世界传播得最广,生生不息。”
“在那个国难危亡的时刻,大部分画家们都苟且偷安,岭南画派的高剑父、陈树人等,敢于直面现实的气度甚至超越了同时代的张大千、齐白石。”司徒乃钟说,中国近代鲜有像“二高一陈”这样用艺术积极介入生活的画家,他们除了画画,还加入革命党、同盟会投身革命。
十香园重新开放之际,馆长张晓东说,未来十香园三期改造计划建立一个新的画家村,“活态”地传承岭南画派精神:倡导画坛不断变革。司徒乃钟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完成了一幅《红棉》,挥毫题诗“十香园内英雄树,容我研丹写父风”。当年他的父亲司徒奇以画红棉著称,与关山月、黎雄才并称“春睡三老”,而今司徒乃钟回广州刚刚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终于“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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