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餐厨垃圾“暗渡陈仓”变身泔水油 正规回收企业无垃圾可处理 “饥渴难耐”
行政罚单为何难禁泔水私售
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目前共有各类餐饮企业4500多家，日产生餐厨垃圾150吨左右，但正规的餐厨垃圾回收企业每天收运来的只有80余吨，不足60%，这意味着每天有近40%的餐厨垃圾流向不明。
据了解，一家小型餐馆每年出售餐厨垃圾可获利近2000元，一家中等规模的餐饮企业可获利五六千元，而大型餐饮企业的收入有可能过万元。为了谋取这部分利益，一些餐饮企业违规将餐厨垃圾交给养殖户拉运者拉走，让其作为饲料直接喂养家畜，有些餐厨垃圾还被用来提炼“泔水油”。
按照《银川市餐厨垃圾处置和管理办法》规定，擅自从事餐厨垃圾收运、处置的单位或个人，责令限期改正，没收违法所得，并处200元至1000元罚款。然而，由于对违规行为处罚力度小，加之城管环卫部门单兵作战，始终难以根治偷运餐厨垃圾行为
□特别调查
本报记者潘从武 本报通讯员 瞿学江 乔素华
餐厨垃圾集中处置不仅可以阻断餐厨垃圾不正当利用渠道，同时还实现了资源的回收利用。然而，这一利民“环境项目”却在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面临尴尬：一方面，相当一部分餐厨垃圾外流，污染环境、侵害人身健康；另一方面，处理餐厨垃圾的正规企业因回收量不足“吃不饱”，陷入发展困境。而环卫部门的一纸罚单也难禁偷运行为，其中原因为何？《法制日报》记者近日进行了一番调查。
餐饮企业私售泔水牟利
夜幕下，两个满身油污的人麻利地将两桶泔水倒进三轮车上的塑料桶里，随后发动车子疾驰而去。这是《法制日报》记者9月28日晚在银川市兴庆区新华东街一餐馆门前看到的一幕。
近年来，尽管银川市相关部门加大了对餐饮单位私售餐厨垃圾行为的打击力度，但在利益驱使下，非法收运、处置现象并未完全杜绝，并且愈发隐蔽，餐厨垃圾没有交给专门的餐厨垃圾处理公司处理，而是卖给了搞养殖的小贩。
9月14日，银川市兴庆区红兜兜串串香全国加盟连锁民族南街店、香渔王子酒店两家餐厅因违规私自处理餐厨垃圾，分别被银川市城管局处以罚款1000元。今年8月17日晚，位于银川市兴庆区新华西街的毛家湾饭店和非常食客两家餐厅擅自将餐厨垃圾出售给私人，被银川市环卫处的执法人员逮个正着，执法人员暂扣了私运餐厨垃圾的车辆，对私自清运餐厨垃圾的人员处罚200元，对两家餐饮单位各罚款900元……
“私运现象之所以屡禁不绝，关键是将餐厨垃圾卖给私人可获取一定的利润。”银川市环境卫生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介绍，一家小型餐馆每年出售餐厨垃圾可获利近2000元，一家中等规模的餐饮企业可获利五六千元，而大型餐饮企业的收入有可能过万元。为了谋取这部分利益，一些餐饮企业违规将餐厨垃圾交给养殖户拉运者拉走，让其作为饲料直接喂养家畜，有些餐厨垃圾还被用来提炼“泔水油”。
一名熟悉内情的人士告诉记者，位于银川市郊区的大新镇塔桥村、上前城村、丰登镇、良田镇高桥村等地存在大大小小100多个养猪、养鸭点，用泔水喂养家畜在这些地方较为普遍。由于泔水掺饲料的养殖成本要比纯饲料便宜三分之一以上，很多养殖户纷纷与城内的餐馆联系，每月花几百元购买泔水。为了躲避监管，他们一般选择在夜间用自家的三轮车偷运。这名人士还透露说，随着今年以来玉米等饲料价格上涨，用泔水养殖现象更加严重。
有卫生专家表示，餐厨垃圾是细菌、病毒快速繁殖的温床，养殖户用来作为饲料，喂养出“泔水猪”、“泔水鸭”，将大大增加动物感染其他疾病的机会，使之发病率和死亡率都比正常饲料喂养的成倍提高，而且病原寄生在动物的体内并繁衍，可造成人体感染病毒。同时，和其他生活垃圾不同，餐厨垃圾具有污染物和资源物的双重特性。餐厨垃圾不仅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更给食品安全、卫生防疫埋下了隐患，堪称引起传染性疾病爆发的“隐形炸弹”。餐厨垃圾中的废弃油脂被一些不法商贩回收提炼成“泔水油”，人长期食用可导致肠癌等各种疾病。
四成餐厨垃圾“暗渡陈仓”
与餐饮企业私售泔水牟利相比，正规的餐厨垃圾处理企业的生存状况却有些尴尬。
银川保绿特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是银川市餐厨垃圾无害化处理的唯一定点企业，自2005年餐厨垃圾处理项目启动以来，银川全市所有餐饮企业每天产生的餐厨垃圾应该都要运到这里，经过无害化处理变为生物饲料。
这边“吃”进餐厨垃圾，那边“吐”出畜用饲料，一场变废为宝的“魔术”每天都在这家公司的餐厨垃圾资源化处理中心上演着。
《法制日报》记者在垃圾处理现场看到，全封闭、专用型的餐厨垃圾运输车鱼贯而入，生化处理车间内机器轰鸣，在这里，几乎闻不到通常令人作呕的泔水臭味。公司副总经理金素红介绍，这是宁夏首家餐厨垃圾资源化处理中心，它采用微生物发酵方式，将餐厨废弃物转变为生物饲料，目前设计日处理能力为200吨，按照城市每万人产生1吨餐厨垃圾来计算，满负荷运转时基本能消化银川市目前所产生的餐厨废弃物。
但是，谈起目前的运营情况，金素红却一脸无奈。
金素红说，为做好这个利国利民的产业，公司先后投入2000多万元资金，并引进了国内最先进的处理设备，到如今已形成了日处理200吨餐厨垃圾的能力。然而，由于餐厨垃圾流失现象严重，导致公司处理设备自投产之日起，始终处于“吃不饱”的状态。
据了解，银川市目前共有各类餐饮企业4500多家，日产生餐厨垃圾150吨左右，但保绿特公司只与2100多家餐饮企业签订了垃圾收运协议，每天收运来的只有80余吨，占比不足60%，这意味着每天有近40%的餐厨垃圾流向不明。而在今年7月之前，该公司每天只能收来60吨左右的泔水，在城管、环卫等部门加大了对餐饮企业私自售卖泔水行为的打击力度后，才稍稍提高了回收率。
行政处罚难禁偷运行为
原本是一项利国利民的“绿色环保”项目，没想到从投产之日起生产线就天天“吃不饱”。据了解，银川保绿特生物技术有限公司面临的尴尬是国内很多餐厨垃圾集中处理企业遇到的共同难题。
“我们跟泔水养殖户打了5年的持久战。”金素红说，5年来，除了日常回收、处理餐厨垃圾，企业另一个重要工作就是跟养殖户争夺泔水。刚开始，企业每天晚上派专人和城管部门一起巡查，阻拦养殖户拉泔水，但由于人手少，而养殖户与部分餐饮单位长期形成的利益链一时难以断裂，争夺效果很有限。近两年，相关部门加大了查处力度，情况才稍有好转。
从2007年起，银川市就颁布施行了《餐厨垃圾处置和管理办法》。办法明确规定，餐饮单位禁止擅自从事餐厨垃圾收运、处置，各餐饮单位不得将餐厨垃圾提供给除由政府通过招标取得资质的单位以外的单位、个人收集、运输或处置，不得将餐厨垃圾混入其他生活垃圾收运、处置。
尽管政府早有规定不许私卖泔水，但是除了一些规模较大的餐厅按规定执行外，中小餐馆还是在偷偷卖。“泔水给处理企业等于白送，可要是偷着卖，还能靠泔水生财。更严重的是，只要泔水通过不正规渠道偷偷流出去，‘泔水猪’、‘泔水油’就不可能绝迹。”这名业内人士说。
按照《银川市餐厨垃圾处置和管理办法》规定，擅自从事餐厨垃圾收运、处置的单位或个人，责令限期改正，没收违法所得，并处200元至1000元罚款。然而，由于对违规行为处罚力度小，加之城管环卫部门单兵作战，始终难以根治偷运餐厨垃圾行为。
据银川市环境卫生管理处工作人员介绍，目前，私人收购者的收购时间多为凌晨四五点或者晚上十一二点，加之餐饮单位分散，私运者、餐饮企业与执法人员打起了游击战。
为了抓住一个“现行”，执法人员必须经过多日侦查埋伏。由于收卖餐厨垃圾多数在晚上交易，且存在很大的不确定因素，即便抓到违规现行，也只能启动简易执法程序处罚。
“不到千元的处罚与出售餐厨垃圾获得的丰厚利润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加之执法人员人力有限不可能天天盯在每个餐厅门口，致使一些餐厅铤而走险。”银川市环卫处主任姚劲军说，对于私售餐厨垃圾的企业来说，受到最严厉的处罚不过是环卫部门的一纸罚单，再无其他“制裁”措施，因此难以从源头上杜绝餐厅的此种行为。他认为，杜绝餐饮企业私售餐厨垃圾光靠环卫部门很难取得大的成效，需要卫生、环保、工商等部门合力行动。
金素红也认为，如果这种小商贩泛滥、大企业“吃不饱”的局面得不到扭转，势必影响整个餐厨垃圾的处理。因此，建议相关部门统一协调，联合执法，对违反《餐厨垃圾处置和管理办法》的餐饮单位严肃处理，这样才能从源头上杜绝私拉滥运泔水的现象。
规范管理需政企联动
“每天晚上11点多，正当餐厅服务员打扫卫生的时候，私人收购者正好到来，不但将餐厨垃圾收走，还将生活垃圾也清理走，方便得很。”因为私人收购者“卡的点准”、“收运时间固定”，银川市兴庆区一餐厅老板宋女士在保绿特公司和私人收购者之间，还是选择了私人收购者。
服务卡不到点上，这是保绿特公司与餐饮单位之间存在的一大矛盾。
目前，保绿特公司收运时间主要集中在中午和下午，而各餐饮企业晚上就餐人员多，产生的餐厨垃圾多在晚间10点之后，如按照保绿特现行收运时间，这些餐厨垃圾将在餐厅滞留12小时以上，有些甚至达到24小时以上。垃圾不能日产日清，严重影响了餐饮企业与保绿特公司合作的积极性。同时，保绿特公司的收运线路不固定，餐饮企业无法掌握往外推桶的时间，也是挫伤积极性的一个原因。
“将收运时间调整到晚上和早上，而且定时定点。”姚劲军说，晚上收运能做到日产日清，不但给餐饮企业减轻压力，也能有效避免餐厨垃圾外流。他表示，作为一个服务企业，要进一步在提高服务意识和水平上下功夫，尤其要针对餐饮企业有大有小、经营方式各有特点的具体情况，主动加强市场调查研究，细化餐厨垃圾产生单位的具体情况，采取灵活收运方式，不断提高服务水平。
“餐厨垃圾处理是一项公益性项目，在收运和处理方面，政府应给以政策和资金方面的扶持。”银川保绿特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曹健义说，餐厨垃圾的无害化处置收运难度大，处置成本高，单靠个体投资，难以做到全方位的无害化处置。保绿特公司自成立以来，没有政策性补贴，加之处理设备“饥渴难耐”，公司始终处于亏损状态，由此也导致无法更新设备，无力引入新项目，陷入一种恶性循环。
有业内专业人士建议，要实现对餐厨垃圾的规范管理，必须实行政企联动。一方面政府部门要联动执法，加大对违规行为打击和处罚力度，形成长效监管机制，同时给予企业必要的政策和资金扶持；另一方面，企业也要练好“内功”，借助外力支持，逐步实现餐厨垃圾管理的市场化运作。餐厨垃圾处理是一项公益性项目，在收运和处理方面，政府应给以政策和资金方面扶持，便于企业发展，便于保护环境和保护群众身体健康。此外，还应当明确政府的公共服务责任，建立餐厨垃圾处理激励机制，通过返还垃圾处置费等方式鼓励产生单位减量化，采取生活垃圾处理费转移支付方式，调动收运单位的积极性；通过税收减免、产品认证等政策调动处置单位的积极性，以利于扩大处置规模，提升处置技术。
还有法律界专家建议，餐厨垃圾的管理涉及城管、环保、公安、建设、工商等多个职能部门，应探索在管理和执法方面建立长效合作机制，加大对餐厨垃圾非法处理行为的打击力度，形成长效的社会监管合力；还要大力宣传餐厨垃圾未经处理对社会和人体健康的危害，形成餐厨垃圾处理管理的良好氛围，使人们认识到餐饮垃圾是一种可回收利用的资源，认识科学循环利用的途径和措施，将餐饮垃圾的“减量化、资源化、无害化”变成群众的自觉行动，成为一种社会道德。
本报银川9月29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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