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名科考队员按照30年前彭加木烈士在罗布泊的考察路线,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行程6500公里,在罗布泊地区开展了地理地貌、自然资源调查、气候变化与环境变迁、环境考古、野生动物及微生物等多领域的野外考察。11月15日,“重走彭加木科考探险之路”的科学家带着他们的最新科考成果,向世人展示。
新发现古城疑为“注宾城” 经过一年多的研究,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吕厚远等研究人员认定,在罗布泊小河墓地以西6.3公里处新发现的古城,很可能就是历史上神秘消失的“注宾城”。这一成果最近在国内权威科学杂志《科学通报》上发表。
注宾城,一个出现在北魏时代新疆罗布泊地区的古代名城。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里对注宾城有过这样的记载:河水又东经墨山国南,又东经注宾城南,又东经楼兰城南而东注。但从北魏后,注宾城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史书和人们的札记中,注宾城消失得无影无踪。
2008年底,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究员夏训诚率领罗布泊综合科考队进入罗布泊地区,进行全方位的科学考察。这次考察发现了著名的小河墓地附近的汉晋遗址。当时,吕厚远通过卫星遥感图发现了这个遗址,并和考察队一起到现场证实该遗址是罗布泊地区目前仅次于楼兰遗址的新遗址。
研究人员通过对遗址以及楼兰、方城、且尔乞都克古城、米兰古戍堡、土垠等遗址18个古建筑物样品的碳14测年分析,结果表明:小河墓地西北新发现的古城城墙年代大约在公元440年—500年左右,形成于北魏时期。
新遗址位置西北距营盘古城(可能是墨山国都城)约80公里,东距离楼兰古城约110公里。关于注宾河,根据先前著名考古学家黄盛璋先生的考证,小河墓地西边的小河古河道,作为孔雀河的支流,就是注宾河。“以河命城,或以城命河,这是古今一般的通理,从新遗址的年代、地理位置及古文献记录,推测是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记载的注宾城,是可以说得通的。”因此,吕厚远将新遗址暂定名为“注宾河古城遗址”。不过,他表示,最终能否确定,还有待考古学、史学家们做进一步的发掘考证。
吕厚远认为,虽然“注宾河古城遗址”的隶属、职能,还有待详细的考古发掘工作,但因遗址临近丝绸之路古驿站阿拉干,处于丝绸之路东西和南北交通要道的十字路口上,因此,无论该遗址最终是否是“注宾城”,它在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位置,都是毋庸置疑的。
罗布泊古湖泊并不仅是“大耳朵”形状 此次野外科考证实了罗布泊古东湖连续向西延伸湖岸线的存在。这一发现表明罗布泊古湖泊面积远大于“大耳朵”范围,古湖岸呈圆形封闭状态,而不仅仅是“耳朵”状的。
罗布泊“大耳朵”之谜源自于上世纪80年代美国学术杂志公布的一张用国际卫星从900公里高空拍摄的罗布泊照片。这张照片的影像形状酷似人的耳朵轮廓,并由此展开了学术界对“大耳朵”位置、地理结构分布等问题的广泛争论和猜测。
此次考察队队长、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究员夏训诚告诉记者,“大耳朵”就是罗布泊历史上干涸的湖盆。罗布泊古东湖的干涸过程可以划分为6期,在雷达图像表现了明确相间的6个条带。明条带为高含盐量湖相沉积层,代表了罗布泊强烈萎缩湖面快速缩小,盐分快速结晶析出。暗条带为低含盐量湖相沉积层,代表了罗布泊湖相对较弱的萎缩,含盐量较低。
能够透视极端干燥盐壳层的雷达遥感技术发现了被罗布泊西湖覆盖的罗布泊东湖连续向西延伸的湖岸线,科考队据此找到并确认了罗布泊东湖的北湖岸线存在。这一发现远远超出了“大耳朵”形状,科考队由此推测,罗布泊古东湖分布范围远远大于5350平方公里,这样测算罗布泊古湖面超过1万平方公里。
罗布泊近万年环境变迁被破解 罗布泊环境的变迁被科学家们破解,在近万年的时间尺度上,这里曾经气候湿润,湖面达数千至近万平方公里,地面植被增加。一万多年来湖水一直处于咸水和半咸水交替状态,期间还曾一度淡化为微咸水。
夏训诚介绍,由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地球环境研究所、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等单位科学家共同完成的研究课题破解了罗布泊万年来的环境变迁。
科学家们采取了湖心岩样标本,通过科学手段研究得出结论,环境变化可划分8个阶段,虽然有时环境较好,但始终处于干旱背景下,入湖河流径流的大小对湖泊环境的影响远逊于温度变化的影响;湖区环境最好时期为中世纪。湖泊演变过程中的快速和突变现象明显,往往在短时间内发生扩张和消退,这是极端干旱气候下宽浅湖泊演化的基本特点。风尘始终是罗布泊沉积重要物源之一,并可据此来恢复不同时期风暴作用的强弱。小河和楼兰等古代文明兴衰的直接原因是河流改道及径流量变化造成环境变化所致,这从唐、宋时期人们再次回到楼兰古城这一事实得到证明。
研究结果表明,距今700年,风暴作用加强,气候干旱,罗布泊进入现代环境的变迁。距今350年以来,罗布泊经历了几次重要事件:1921年,塔里木河经孔雀河入罗布泊,使湖面迅速扩大,直到1942年后开始收缩。1958年大洪水再次充盈罗布泊,并使久旱的东湖再次充水。由于1958年后在孔雀河修建了两个水库,截留了上游来水,因此罗布泊在1962年完全干涸,形成现在的罗布泊盐漠。
楼兰古城东确有大面积农耕遗迹 通过此次野外表土采样分析,楼兰古城东发现有大面积农耕遗迹的植物孢粉,直径大于47微米,这是该地区被认为有人为耕种的有力证据。
中科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秦小光告诉记者,通常情况下,国际上认为,直径大于40微米的是粮食作物的孢粉,因此,可以认定这里曾经种植过粮食,此处为耕地事实确凿。
在楼兰古城出土木简纸文书中,有不少反映的是军队屯垦情况的记录。2008年底,夏训诚带领综合考察队在罗布泊考察时,在楼兰古城附近发现了古代农耕遗址,为楼兰屯田提供了新的考古佐证。
但由于地表风蚀严重,科考人员尚未发现耕作土壤残留,仅对现存土壤提取了样本,期望能发现种植作物的直接证据。
楼兰古城附近的农耕遗迹同样是科考队员在实地探查卫星图片显示的可疑形状时确认的。这一遗迹位于楼兰遗迹东10余公里接近孔雀河的位置,存有“目”字形和椭圆放射状两种人工灌溉痕迹,干、支、斗、毛各种灌溉渠系依稀可辨。
据夏训诚介绍,楼兰遗迹发现以来,仅存300米×300米的古城,它的地位究竟是古楼兰王国的都城,还是普通兵站,抑或是屯田所?由于周边缺少考古旁证,因此学界存有很大争议,新农耕遗迹的发现或许对解决这一问题有所帮助。
这次,秦小光一行在楼兰遗址附近的耕地分布区和疑似人工水渠分布区采集到了螺壳和干芦苇样本。“至少可以通过碳14测年,知道这些水渠存在的年代。”他说。
罗布泊为极端环境生物基因库 极度干旱的罗布泊生活着耐高温、耐盐和耐辐射的生物,罗布泊也因此成为极端环境下的生物基因库而得到生物学家们的青睐。
科考队成员、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究员吕昭智等人通过数年的考察研究发现,罗布泊地区的昆虫已超过70种甚至可能上百种。在庞大的昆虫家族中,尤以鞘翅目种类最多,鞘翅目即俗称的甲虫,因为前翅进化为鞘翅而具有顽强的生命力,足以更好地在恶劣的沙漠环境中生存下来。鞘翅目中又尤以适应荒漠地区的拟步甲科昆虫为主要类群,表现出荒漠昆虫组成的一般特性。他们是罗布泊的“原住民”,可以在地表温度60℃至70℃的环境下生存。
尽管罗布泊地区水资源贫乏,但水生类昆虫并不少见,比如水龟、龙虱、石蛾、蜻蜓、跳蝽等,这类昆虫都会及时采取特有方式度过干旱季节,从而适应干旱的荒漠。
罗布泊地区植物种类贫乏,目前仅有36种荒漠植物存在,这些植物为了适应盐碱和干旱环境,进化出了特殊的生理结构。
在罗布泊除了肉眼看得见的,还潜伏着肉眼看不到的特殊微生物群落。科学家们通过5年的考察研究后认为,罗布泊地区孕育着极为丰富的极端环境微生物类群,可能具有重要潜在研究和开发利用价值。科考队成员、中科院新疆生地所副研究员潘惠霞认为:“在罗布泊高盐、高温、寡营养环境里孕育的微生物,可能具有特殊的遗传基因,因此,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罗布泊是我国沙尘暴源区之一 因侵蚀而形成的罗布泊雅丹地貌,侵蚀的尘土到哪里去了?科考队认为,罗布泊地区尘土的一部分是我国沙尘暴源泉之一,另一部分成为西北黄土和昆仑山黄土来源之一。
罗布泊地区北部、东部和西部分布着约3000平方公里的雅丹地貌,是仅次于柴达木盆地西北部的我国第二大雅丹地貌分布区。我国科学家经过实地考察和长期研究,发现雅丹地貌形成的原因除了传统认为的风蚀作用外,还存在着流水侵蚀等。
因侵蚀而形成的雅丹地貌,侵蚀的尘土到哪里去了?罗布泊地区西南有库鲁克沙漠,东有三垅沙“八百里流沙”,都可以解释为沙的归宿。而雅丹遭受侵蚀的主要物质尘土的去向,则十分令人关注。科考队认为,“沙尘暴”其实主要是尘而不是“沙”。根据日本筑波大学观察资料,塔里木盆地发生沙尘暴,两天以后沙尘可以到达东京上空。由此可以认为,雅丹地貌的尘土完全可以通过西风带的气流被带到内地甚至东京,因此, 罗布泊是我国沙尘暴源区之一。而罗布泊另一部分尘土则成为了西北黄土和昆仑山黄土来源之一。
罗布泊是亚洲内陆区域干旱中心 科考队成员、中国气象局乌鲁木齐沙漠气象研究所副研究员赵勇告诉记者,此次考察还首次获得了罗布泊地区系统的气象资料,根据资料分析,罗布泊地区是亚洲内陆区域干旱中心。
罗布泊干旱是毋庸置疑的,但多年来都没有科学数据可以证明。自2009年开始,中央气象局乌鲁木齐沙漠气象研究所在哈密至罗布泊镇安装了三个自动气象站,收集气象要素,包括风速、风向、气压、降水、温度和湿度等。
赵勇介绍,通过数据分析,罗布泊位于我国极端干旱地区,年降水量不足10毫米,蒸发能力超过4800毫米以上。我国年降水量最少的地区是吐鲁番盆地托克逊,年降水量仅3毫米,而蒸发能力还不到4800毫米,因此可以断定罗布泊地区是亚洲内陆区域干旱中心。(记者方云静) (来源:新疆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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