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言代表”陈舒：政府部门最应尊重司法权威

陈舒 新快报特派对北京记者宁彪/摄

　　“敢言代表”陈舒直面问题慷慨直言——

　　新快报特派北京记者 尹辉 陈红艳 廖颖谊 尹来 曹晶晶 刘正旭 陈琦钿 张潇 实习生 林 园

　　在广东代表团，有一位女代表备受尊重。她当过法官，做过律师，管过律协。她是两届全国人大代表，她每年都提涉法议案，她更是出了名的“敢言代表”。她叫陈舒，57岁，广州市律师协会名誉会长。

　　她的法律专业素养，让全团代表都为之骄傲。今年，她递交的《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稿》议案长达6000多字，还附上了1.3万多字的说明。这，是她和其他代表调研一年的心血结晶。

　　广东省人大常委会主任欧广源多次在小组讨论时说起，陈舒这么早退休，没有继续做法官，真是可惜。

　　昨日上午，广东代表团全体会议，审议两院报告，陈舒发言近半个小时，从具体案件说到法律修改，直面问题，合理建议。

　　会后，陈舒接受新快报记者采访时，对当前一些司法热点一一剖析。

　　谈法律权威

　　社会权威只有一个——法律

　　昨天，陈舒的发言主题是：维护法律权威，建立稳定的社会信任机制。她说，社会的利益可以多元化，但权威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法律。她认为，首先应树立尊重司法权威理念的应该是政府部门。“司法权威不仅是法院的权威，而且是国家公器的权威。”她认为，不能仅当作是树立部门权威而互相掣肘，互相拆台，互相阻挠，满足于“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不能自毁长城。据人民网在今年两会前的统计，网友对两会热词“司法公正”的关注排名第二。她说，在现实生活中，一些地方和领域仍然存在“以权代法”“以权欺法”“以权害法”等现象。

　　谈去行政化

　　要解决“判者不审，审者不判”困惑

　　陈舒在反思审判委员会制度。她认为，现有的审委会制度在客观上造成“判者不审，审者不判”的审判分离状态。她说，按照诉讼法的规定，独立审判并不是院长独立审判，而应当是法官的独立审判。她认为，如果是院长的独立审判、庭长的独立审判，那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判者不审，审者不判。

　　她说，现在一些案子庭审完后，法官并不考虑怎么判，而是抱着案卷到审委会去汇报，等待审委会的意见。“审委会的人没有参加庭审，而汇报的法官可能掺杂个人倾向，可能会使得庭审辩论的效果大打折扣。”她建议，在修订民事诉讼、刑事诉讼以及行政诉讼法时，要特别要注意解决“判者不审，审者不判”的困局。

　　不仅如此，她还关注“检察长列席审委会”做法的合理性。

　　在陈舒看来，检察长作为高度行政化的公诉机关领导，其“指导性意见”往往已经体现在公诉意见当中。在这种情况下，列席审委会的检察长除了履行法律监督的功能外，更多的可能还是站在公诉方的立场维护控方利益，尤其是在法院的意见与检察院意见不一致时，可能发表对被告人不利的指控意见。

　　她认为，从整个程序正义的机制看，由于近乎封闭的审委会环节缺乏辩护律师的介入，检察长的列席就显得被告人程序性权利存有缺失，出现控辩力量的失衡。

　　谈法官任职

　　法官必须有一定的社会阅历

　　“在地图上可以找到湖泊片片，发现良田万顷，但并不能解除你现实的饥渴。”陈舒形象地说，司法就是把法律中蕴涵的抽象的正义，落实在具体裁判的那个人身上。然而，谁来充当清明的第三方裁决者呢？她回答说：法官！

　　然而，她认为，现实中，法官被人们混同为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了。她认为，应该提高法官的任职要求，并给予与之匹配的待遇。陈舒说，除中国外，世界上大部分国家要求一个人必须有一定的社会阅历，才能够被任命为法官。

　　“法院的职能是裁判，但这种裁判绝对不仅仅是机械地背一个法律。”她说，社会事务纷繁复杂，法律再多，也不可能把社会的方方面面全部包揽和覆盖。所以，需要法官来根据立法的本意来对社会事务作出合理的裁判。

　　她说，司法的作用就是更多地引导社会道德，引导社会行为，引导社会规范，“简单说就是让人们向善，提升我们的社会道德。”

　　谈工资待遇

　　要使法官生活得有尊严

　　陈舒说，然而现实中把法官只是混同为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她说，这绝对不适应司法的要求。

　　她举例说，“文化大革命”前，任基层法院的审判员和检察员，都需要是做过公社社长和书记的人，“现在依法治国了，法官和检察官反而沦为一般工作人员了。”她说，任职要求高了，法官的工资待遇也就应该上去，“他的待遇不能等同于一般工作人员的待遇。”她认为，法官的待遇，首先要能够使他生活得有尊严，其次，要跟他的贡献成正比。她介绍说，在国外，绝大部分法官都是从律师队伍中来的。“能做法官的一定是很知名的律师，很有水平的律师，因此他的收入相对会比较高。”陈舒说，一些人做了一段时间的律师后，想着去做法官，是因为做法官有极大的荣誉感和尊严。

　　“在香港，进了法庭，你官再大，也要向法官鞠躬。”她说，这种尊重不是对法官个人的尊重，而是对国家法律的尊重。

　　谈人员配备

　　很多诉讼工作可由律师来做

　　由于案件多，如今法官的工作非常辛苦，广东部分地区的法官一天甚至要办两单案。不过，陈舒说，按法官平均办的案件数，“相比起国外，我们还是少。”她认为，关键问题是如何配备法官。

　　她举例说，香港有将近8000名律师，法官才几十个。她说，法院大量的工作是由工作人员和律师来做，但听审和最后拍板一定是法官。她说，香港的法律文书送达也都不是由法官来做，也都是律师来做的。“法官哪能去做这种事呢？法官就是做裁判的，研究法律问题的。”

　　谈打击牢头狱霸

　　看守所条例应进行修订

　　最高人民检察院工作报告提出，要依法严厉打击“牢头狱霸”。陈舒认为，现在看守所制度非常滞后，需要进行修订。只有提高人权保障意识，看守所才会真正减少牢头狱霸等现象。

　　她说，按照法律规定，一个人非经审判不能被认定为有罪，“但过去更多的是把看守所作为一种专政工具。”陈舒认为，看守所条例起码要按照刑诉法进行修订，但遗憾的是，刑诉法修订以后，看守所条例并没有修订。这次全国两会，她也提出了对看守所条例进行修订的建议。

　　精彩语录

　　"我们做代表绝对不能作秀，要认认真真做事。"

　　"法院判决不能偏离社会民众普遍认同的常识、常理、常情。如果违反了，反而会严重影响我们法律的权威。"

　　"南京彭宇案2007年发生到现在，你上网一看新闻，哪个老人摔倒了有人扶？我看了那份判决书（南京彭宇案），判决写的推理违反了我们中国民众普遍的道德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