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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核泄漏

来源:《环球》杂志
2011年04月02日10:28

日本国难警示录
——没有人是孤岛
《环球》杂志驻日本记者/刘华 马杰
冯武勇 黄晓勇
《环球》杂志记者/乐艳娜

  2011年3月11日,当地时间14时46分,大自然骤然间露出狰狞面目,一场9.0级剧烈地震袭击了一个位于火山地震带上的岛国——日本。震中在宫城县仙台市以东约130公里处的海中,震源深度24公里,地震的威力是2010年初海地地震的700倍左右。
  地震之后则是海啸,水墙一般的宽阔巨浪冲向陆地,卷裹着汽车、房屋等陆地上几乎所有的东西向前推进,交通彻底瘫痪,数万人不知所踪……瞬间,都市繁华不再,举目尽是疮痍,岩手、宫城、福岛三县遭遇了毁灭性的破坏。
  然而,地震产生的次生灾害远不止如此。受地震影响,3月11日,东京电力公司福岛第一核电站自动停止运转,随着一号机组、三号机组、二号机组和四号机组的相继爆炸和起火,“核危机”的阴云笼罩日本列岛乃至整个世界。
  这场人间悲剧,日本首相菅直人将之称为“国难”,并称日本正面临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峻的挑战”,呼吁所有民众“共渡难关”。危机来临,不仅唤起日本国民对核灾难的恐怖记忆,也在全球范围内给人们造成心理的震荡。这场危机不仅是日本的危机,也是全球的危机。
  危机过后,我们所需要的,不是伤痛,而是好好生活的勇气;不是绝望,而是对这场灾难的思考;不是无助,而是获取赢得下一场“与天 争斗”的启示……
  “没有哪个人是一座孤岛,自身就已完整;每个人都是构成大陆的一块,是汪洋的一部分;任何人的死亡都会将我消减,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因此,不必差人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而鸣。”英国诗人约翰·多恩的这段诗,曾随着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而成为无数人的座右铭。70年过去了,对这句海明威为二战而引用的诗句,许多人似乎都已经忘却了。但一场里氏9级、被称为“二战后日本最严峻挑战”的地震,又把“丧钟为你而鸣”带回了我们的视线。
  地震、海啸,再到核震,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自然灾难,更是一场心灵的震荡。
  震在日本,动在全球——全球范围内的国际救援,全球金融能源市场随之而动,核泄漏事故成为全球焦点。没有人是孤岛,这是一场全球的危机。

“仿佛世界末日已经到来”
  3月11日14时46分,62岁的山内正文如同往常一样,在南三陆町海岸边的鲜鱼店里工作,剧烈的摇晃让已经经历过多次地震的他根据经验赶紧逃到店外,紧接着海啸警报就拉响了,他跳上汽车,一面给家人打电话,一面驶向附近山顶的志津川中学避难所。
  十几分钟内,约有五六百人赶到这个海拔不足百米的小山顶部,包括住在山脚下、顺着几百级台阶一路爬上来的山内正文的家人。惊魂未定的一家人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目睹了从未见过也毕生难忘的恐怖场景。
  “海啸高的地方足足有20米,地动山摇,我们就站在山上的这个豁口,看着巨浪将整个区域淹没,不知道它还要推到前方的哪里。第一波海啸褪去时,就已经什么都没了。当时我整个人都呆住,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恐惧的感觉。”山内正文说。
  天上正下着大雪,天空阴沉。周围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着山下发生的这一切,觉得“仿佛世界末日已经到来”。而地震,只是一个开始,随后的海啸和余震,使东北和关东地区的灾难进一步扩大。地震引发的海啸袭击了日本北部沿岸数十座城市和乡村。“这是一次罕见强震,”日本消防厅官员泽田淳一说,“破坏将以分钟计时快速出现。”
  南三陆町的居民对海啸并不陌生,40多年前的智利大地震,海啸也到达了这里,但破坏力不可同日而语。海岸边有着这场海啸的纪念碑,碑上清楚标明着当年海啸是2.6米。如今,这块石碑已被海浪生生从混凝土底座上拔了下来,连带着碑座的钢筋倒伏在地,成为一场更大灾难的见证者。
  南三陆町政府官员芳贺俊幸说,这里海浪的最大高度超过20米。在该町约1.7万人中,已经有1万多人确认死亡或者失踪,这里成为整个地震海啸灾难伤亡最惨重的地区之一。“有不少沿岸的小村都被全部卷走了。”芳贺神情黯然地说。
  日本位于环太平洋地震带边缘,这一全长4万公里的地震带像一个巨大的环,围绕着太平洋分布。它集中了全世界80%以上的浅源地震、几乎全部的中源和深源地震。日本每年平均有感地震1000次,仅东京的有感地震就达年约40次左右。历史上,地震带来的毁灭性破坏一次次打击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1923年9月1日11时58分,日本关东地区发生8.2级地震,地震引发火灾和海啸,东京不少地区被化为灰烬,高达9米的海浪,扫荡沿岸的公共设施和村庄。1995年1月17日5时46分,神户东南的兵库县淡路岛发生7.2级地震,死亡人数达到5466人,3万多人受伤,几十万人无家可归,受灾人口达140万人。至今回忆起这两起地震,人们仍心存战栗。
  3月14日,在海水刚刚退去的南三陆町,主要的市街建筑已经被完全夷平,仅有一处医院等个别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楼房主体结构尚存。原本应当最为坚固的该町“防灾本部”,也仅剩下三层钢骨。在残存的道路上,布满自码头被海浪卷来的如房屋大小的混凝土块;山坡上还能看到翻扣的渔船,原本在大海内的各类网箱和浮筒,挂在了残存建筑的三、四层楼顶。
  泥水里,一本相册被风吹开。相册主人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照片则是她去年和朋友在东京一些景点的留影。画面上的她笑容灿烂,但此刻相册所在的地方,却只有半埋于淤泥中的房屋残骸。
  生还者主要集中在4个避难所,食物和补给正在逐渐恢复中。山内正文和家人主动在志津川中学避难所前摆起了摊,免费为灾民提供炸鱼肉等食物。他还积极帮助前来寻找亲人的人提供线索,尽可能帮助到更多人。
  他说,家园被毁成这副模样,要想在废墟上重建,不是几个月的事情,至少也需要一两年。重建以后,大多数人的居住方式应该也会发生改变,必须得从低洼的港口和海湾移居到半山腰以上,这惨痛的教训已经让他们无法再对自然灾难放松一点警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一家人都还活着,比起这里的大多数家庭,这已经值得满足了。”山内正文说。
  南三陆町绝非个例。再往南的女川町,人口不足1万,同样也是市街全毁,至今仍有5千人失踪。根据当地政府的介绍,沿海岸一路向北,还有多处此类城镇。在重灾区宫城县名取市,市政府大厅张贴着死亡人员名单。
  一些是死者姓名,一些是死者遗体的简短描述,如“女性。大约50岁。左胸口袋里有花生。有颗大痣。精工牌手表。”
  鹿边秀纪30多岁,目光停留在名单某处。“那是我妈妈!”他离开市政府大楼,冲入飞舞着雪花的室外,奔向临时停尸处。
  市政府大楼的玻璃墙贴满小纸条,几乎不再透明。
  “芦山宪藤在体育馆门前的医疗中心里。”
  “致中山御幸:你的家人全都没事!我们用不了手机,你没法给我们打电话,但我们全在这儿。如果你能回家,请回家!我们为你祈祷。”
  截至3月23日9时,日本警察厅说,确认9301人死亡,另外13786人失踪。
  “如果仅仅是地震,人在某处,可以疏散,”东京一所消防学校老师平松一隆在气仙沼附近参与搜索时说,“但海啸冲走一切,我们难以找到人。因为海啸,即使我们找到人,他们往往已经死去。”

“为了明天好好活着”
  16日,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在了日本东北部地震灾区,气温降至零度以下。灾民生活雪上加霜,而救援工作也因此受到影响。
  国际红十字会救援人员帕特里克·富勒说,“雪铺天盖地,能见度只有40米。”他身处宫城县大槌町,当地1.7万名居民大约一半至今下落不明。
  降雪降温令燃料、食品等救灾物资供应不足的情况愈加严重。纵贯本州岛中部的山岳地带,与暴风雪一起,成为物资供应的瓶颈。在很多山间路段,密集的雪片随风撞击在车窗上,在车内根本看不清前方视野。在此情况下,这段原本联系本州岛东西两侧的“生命线”,夜间7时至次日凌晨只能被迫停止使用。在秋田,市场供应充裕,除燃料较为紧缺外,其余物品一切如常,超市里摆放着大批在灾区已经难以看到的“吃穿用”物资:饼干、罐头、矿泉水、面包、牛奶、保暖内衣……这些东西放在仙台任何一家超市,都会在门口引发长队。短短的一段距离,却是那么难以跨越。
  宫城县女川町体育馆内栖身着大约两千名灾民。他们15日的晚饭是一个小面包、大酱汤和炸鱼饼。铃木真由美抱着一岁的孩子。她告诉《产经新闻》记者:“我能忍得住,但是孩子夜里饿得直哭,真可怜。”一名老人嘟哝着:“吃面包怎么能有力气,真想吃加了梅子的饭团。”
  晚饭下午4时30分开饭。吃完饭,不少灾民早早躺下。他们每人只有一条配发的毯子。40岁的平塚真子说:“趁身上暖和,现在就睡,等夜里变冷就睡不着了。”
  日本农林水产省大臣鹿野道彦16日宣布,将向灾区每天提供150万份面包、饭团、盒饭等食品以及125万升饮用水,初始阶段力争确保一周供应量。除自卫队外,农林水产省打算动用更多运输力量,尽全力保证物资供给。
  截止到这时,投入救灾的自卫队、警察、消防队人数已超过8万,已救助大约2.6万人。  
  日本明仁天皇16日发表全国电视讲话,鼓励国民不要放弃。“我希望国民们能够互爱互助,共渡难关……苦难的日子也许会很长,但我们不要放弃希望。”“希望大家保重身体,”明仁天皇说,“为了明天好好活着。”
  在灾区,人们开始在废墟中寻找可以使用的物品。打气筒、金属盘……失去财产、亲人和朋友的人们已经开始自救工作,很多人正从一无所有开始,重新搭建自己的家园。

如果事态恶化,“福岛”将成为核的代名词
  吾妻综合运动公园距离福岛县政府所在地约10公里,是福岛县接纳人数最多的避难所,目前仍有1500人继续避难。与其它地区的避难所不同,这里的群众大多是为躲避福岛第一核电站可能的核泄漏。在公园门口,身穿白色防化服的医生在给入馆者从头到脚检查,辐射量未超标者,就给一个小纸条以资证明。进入公园体育馆时,必须先出示纸条。
  尽管这里基本生活设施和服务要比许多避难所都要优越,但核泄漏悬念仍是避难者心头的一大阴影。据公园管理方福岛县都市公园和绿化协会事务局长土屋文明介绍,已有大约1000名避难者陆陆续续离开,许多人选择往更远的地方避难,或者前往能够接纳他们的兄弟城市。
  走还是留,馆内残留的许多避难者面临两难。渡部女士家在浪江町,这里检测点的辐射量明显高于周边地区。她掰着手指计算避难的日子,孩子们眼看4月1日就要入小学,她还未决定是否让孩子在他乡上学。她叹息道,最好还是能回到浪江町,回到家里。
  浪江町距离福岛第一核电站仅15公里。12日,核电站1号机组发生氢气爆炸,随后周边居民紧急疏散,疏散半径扩大。14日,3号机组冒出白烟,随后发生爆炸。2号机组冷却系统失灵。15日,4号、2号机组发生爆炸,当局宣布核泄漏风险上升,核电站周围20公里内居民撤离。18日,日本经济产业省原子能安全保安院将福岛第一核电站1号至3号机组的核泄漏等级从4级提高到5级,在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国际核事件分级表”中,7级是最严重的,当年的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即被评定为7级。
  紧急的应对措施夜以继日,这形同一场战争。连日来,日本自卫队连同专业人员“三管其下”,为核电站“降温”是重中之重:从17日开始,自卫队两架直升机吊挂着大型“水桶”飞临核电站上空,打开水阀泼洒水雾,以此给乏燃料池蓄水;警方高压水车进入核电站区域,并实施喷水;输入管线,抢修电力,如果顺利,将获得稳定注水。不过,专家认为,即使情况顺利,“也需要几个星期”为核反应堆降温,这是一项艰巨的事情。
  18日,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天野之弥抵达日本,在机场他表示,“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故……不仅需要日本民众应对,还需要全世界和日本一道应对。”
  的确如此。目前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提出协助日本应对核电事故。中国在前期援助3000万元人民币人道主义救灾物资、派遣救援队赴日开展抢险救援基础上,决定再向日本提供1万吨汽油和1万吨柴油的紧急无偿援助。韩国和法国等国家提出向日本紧急运送用于给核电站降温的硼酸以及防辐射器材。美国国防部抽调了9人专业团队,前往日本评估美军部队如何协助日本方面应对福岛核电站所面临严峻形势。
  “这次核电事故不仅制造了险情,还有谣言。”美国有线广播电视网18日的报道指出。全球范围内,有防辐射作用的碘片成为畅销品。美国西海岸地区的碘化钾销售企业脱销,许多药店热卖这种无需处方便可出售的药片。一家药品销售商Anbex预计,4月18日前不会有新货供应。在一些拍卖网站上,一盒14片的碘片竞价达540美元。
  马来西亚吉隆坡药剂师保罗·霍说:“真是疯狂,民众读到日本的情况,求购碘片,但大多数药店没有存货。一些手机短信和电子邮件流传,可用碘防腐溶液涂抹颈部,有助于减少辐射吸收……那不正确。”芬兰一些药店同样碘片脱销。芬兰核安全机构建议:“民众不应滥用碘片,因为这些物质的副作用可能远大于潜在益处。”
  但是,脱销的不仅仅只有碘片。在中国,碘盐一度被一抢而空,还有据说可以防辐射的海苔、海带,在日本大地震发生以前出产的奶粉等等。尽管不断被告知不可能受到此次核辐射的威胁,但一些谣言四起,还是影响了人心。日本东京成田、关西国际机场等几大机场的出境人数激增,国际航班人满为患,“逃离”日本成为众多外国人的第一反应。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韩国《中央日报》发表社论《日本向我们敲响警铃》:感同深受,居安思危,这是人类的天性。欧盟各国同意对境内核电站展开类似银行业的“压力测试”,以检验其应对地震、海啸和恐怖袭击等突发风险的能力,德国宣布将暂关闭运行多年的老核电站。
  全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场灾难面前暂停、质疑与思考。但在灾难的核心区,现场作业人员仍在为摆脱最危险的局面尽最大努力。日本核电安全专家指出,决定今后局势的关键是那几个机组的紧急冷却系统能否在重新通电后正常运行。东京电力公司原子能本部福岛事务所副所长小山广太说,最糟糕的情形是,燃料棒完全失控,放射性物质大量进入大气。到那个时候,就不是避难20公里、30公里的事了……
  在福岛灾难对策本部前,一大批出租车仍在趴窝等待“稀客”。一位司机说,他们的生意彻底泡汤了,但更令他们担心的是,如果事态继续恶化,今后“福岛”这一地名成为核的代名词,这将不仅仅是30万福岛市民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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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付吉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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