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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少年被车拖死 肇事者欲让自己儿子代其尽孝

来源:法制晚报
2011年06月20日15:24

  花季少年被车拖行1.5公里

  2011年5月18日,距离中考还有38天。

  5点半,柳沟村韩家后院,韩家大媳妇李薇将儿子小鹏轻轻推醒。

  临近考试,井庄中学初三的学生都要到学校上早课。怕儿子赶不上早班车,李薇每天都要早起准备早饭;每天中午再骑十几分钟自行车到井庄中学给儿子送饭。

  从小学到初一上下学,小鹏都由家人接送。初二以后,他跟同学们一起坐公交车回家。虽然成绩一般,但他还是想考一个好一点的中学,私下里跟好朋友聊天,透露自己想考延庆二中。

  这天中午,小鹏回家吃了午饭,然后返回学校。

  此时15公里外,外出拉活的张强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车上备有被子和褥子,为了省点油费,他直接睡在了车上。下午,当他拉了满满一车柴火送到新白庙,再准备送第二趟时,雇主说柴火已经够用了,“你要是要,就拉回家去吧。”

  张强听了挺高兴,“这不挺好嘛,钱也给咱们了,家里也有柴火烧了。”他喜滋滋地开着车往家里奔。

  下午5点,井庄中学放了学,同学们纷纷往校门外走。这条北西路路窄车多,道路两旁都是行人。校门口三四百米开外是920路公交车站,小华骑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小鹏和小军并排走在后面。

  离车站还有一二百米,突然一辆东风大货呼啸而过。前面骑自行车的小华只喊了一句“快跑”,便连人带车跌进路边的沟里。走在后面的小军被绊倒在地,他抬头一看,小鹏的一只脚被大货车上的一根绳子挂住,飞一般的被拖走,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血迹。

  “停下,快停下!”路上的同学看到这一幕,急得大喊,纷纷向前追赶。

  当货车行驶了1.5公里停下时,小鹏已经奄奄一息。

  货车司机被路人围殴

  拐弯错车时,担心碰到路边的老大爷,驾驶着货车的张强轻踩刹车停了下来,侧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左侧反光镜。

  一根绳子长长地拖在后面,张强把车停住,下车去缠绳子。

  还没缠两下,就看见绳子末端有一段长长的红色血迹,“这绳子上怎么有血了呢?”张强心里发慌。

  这时一辆QQ车追了上来,司机冲他大喊,“兄弟,你拉到人了!”

  张强抬头一看,三四十米外,一个黑影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

  “完了!”还没看清人,张强脑子里一片空白,两腿发软,一边跌跌撞撞地往人影的方向跑,一边掏出手机报警。

  还没等张强跑到孩子身边,突然冲上来一群人,怒吼着:“为什么不停车!”众人抓住张强一顿拳打脚踢。

  抱着头蹲在地上,张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警察把他拉上车。

  警车顺着柏油马路匀速往回开,地上的血痕直直地延伸,整整1.5公里。坐在警车里,张强感觉自己浑身冰一样冷,他双手抵着胸口,止不住地抖。

  至今,回想起当时的一幕,他仍然忍不住颤抖,“发动机的声音特别大,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我怎么可能故意去害人?”

  “他是不是故意的?”

  5月18日下午5点10分,小鹏的母亲李薇还在家等儿子回来吃饭。突然电话响起:“小鹏出事了!”

  李薇以为儿子被碰成了轻伤,赶紧让公公骑车载着自己向出事地点赶去。

  从小到大,小鹏很少生病。“儿子哪怕扎一个针刺,我都受不了。”李薇养儿子养得仔细,最严重的一次病是肺炎,她熬红了眼,天天守在儿子的病床前。

  可是,当李薇赶到现场时,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孩子躺在那,身上的衣服被剐得一条一绺的,鞋也没了,血肉模糊,当时我就傻了,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这当妈的心都碎了。”事后,李薇轻声回忆,淡淡的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难过。小鹏的几个同学上前抱住要扑过去的李薇,一边哭一边说:“阿姨你别过去,别看,你一看更受不了了。”小鹏被送进北医三院,家人对李薇说孩子还在抢救。李薇就睁着眼睛一宿没有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李薇死活要去看望儿子时,家人才道出实情,“小鹏没了”。

  从此以后,李薇和丈夫韩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睁开眼睛是我儿子,合上眼睛是我儿子。一想到孩子血都流干了,硬给疼死的,我就受不了。”李薇颤抖着说。李薇不明白,周围这么多人叫司机,他怎么会听不见?“我的孩子死得太惨了,但凡(司机)能停下车,我的孩子都不至于死。他是不是故意的?”

  司机儿子落下心理阴影

  肇事的货车司机张强进了看守所后,妻子秦凤一连好几天没合眼,一个人在家坐卧不安。

  白天儿子小宝上学,秦凤洗干净脸,到亲戚家去借钱,中午又赶回来,骑着电动自行车去给儿子送饭。有时赶不及,只好让邻居帮忙带两个火烧。附近的学校少,只有一个井庄小学和一个井庄中学,两个学校离得近,周围几个村子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有学生被货车拖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小宝今年10岁,在井庄小学读三年级;而小鹏15岁,在井庄中学读初三。小学门口,等着家长送饭的孩子三五成群地站着,秦凤停下车,一边抹着汗,一边把饭盒塞到儿子手里。饭盒里是炖土豆,早上秦凤刚从舅舅家拿来的。小宝沉着脸没说话,接过饭盒,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自从张强出事之后,小宝也突然变得不爱说话了。秦凤不想和儿子讲这些,但是她也猜到,学校里那么多孩子,小宝肯定已经知道了。

  一天放学后,秦凤把小宝接回家。一进门,小宝背着书包僵了半天,突然说:“妈妈,他们都说爸爸是故意把人家拖死的。”愣在原地,在儿子面前忍了那么多天,秦凤心理终于崩溃了,抱着儿子一遍一遍地重复,“你爸爸他不是故意的,咱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爸爸他不是故意的。”

  肇事者不敢探望死者家属

  在看守所里,货车司机张强知道了孩子的死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他心里放不下,妻子一个人要面对这么多事,“什么都担心,更担心小鹏的家属。”

  在交通队签协议那天,丈夫不在,秦凤让舅妈陪着自己,战战兢兢地去见小鹏的家属。小鹏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都在,一大家子人抱在一起哭,秦凤也陪着掉眼泪,“我也是母亲,我也怕自己的孩子出事呀,换过来想,肯定是难受。”两家签了协议,“一次性赔偿小鹏家属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精神损失费等各项费用共计人民币353000元,已经给付12万元,剩下的在2011年10月31日前一次性结清。”协议里还有一条:张强一家不得以任何方式打扰死者家属的生活。这让一直想去小鹏家里探望的张强和秦凤很犹豫。“我想去他们家看看,一直不敢去也是怕触痛他们。我有这个诚心,但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张强埋下头说。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从细细的胳膊间扬起头,大声说,“有一天他(家属)要是不行了,动不了了,我肯定让我孩子去养活他!”

  积极赔偿为自己赎罪

  张强回来了,在看守所的短短12天,又瘦了将近十斤,“瘦得没法看了”。小宝看着面前消瘦的父亲,不知道是否该叫一声“爸爸”,只好愣愣地呆在原地。秦凤当时心一酸,眼泪差点出来。“我跟孩子说,你跟爸爸亲亲去,他就上去亲了亲爸爸。”而心情不佳的张强也不知道该跟儿子解释些什么。

  白天,他和妻子忙着去交管所取车。一天的停车费40元,秦凤和张强掏遍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没凑出来,最后还是管亲戚借的钱。自从回到家里,张强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蹲在院门外的卡车旁边,一连好几个小时,也不说话。因为没钱上全险,交强险只能陪11万元。张强盯着鞋,默默地算着,“原来买车欠下的5万元,新借的12万元,再加上还欠小鹏家的赔偿金,总共29万。”这将近30万元的外债压得张强喘不过气来,“我半辈子也赚不来这些钱啊。”

  然而他从来没想过要逃避,“法律怎么判我都认,定好了赔钱,我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还上,实在不行我到外面搬砖去,一个月能赚900元。再没钱我借去,我给人磕头也要把钱要来。”村子里,家家都不富裕,所有亲戚都走遍了,还差12万,张强决定把车给卖了。秦凤知道丈夫的脾气,不敢劝阻,“但是这车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没了车,以后的债怎么还?”

  秦凤原来一直没有工作,直到今年才找了一份在大队搞卫生的活,大队说一年给她4000块钱,到今年6月份就要换人了。秦凤想把小宝放到婆婆家,自己出门找工作,孩子偶然听到,死死地拉着妈妈,“妈妈你去哪都带着我,我不上学了。”秦凤拉着小宝,一度哽咽。

  想念儿子整夜无法入睡

  30天,小鹏的母亲李薇心里默数着,儿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自己这么久。如今,李薇的泪流干了,伤痛让她的脸上流露出悲伤和绝望的表情。儿子所有的东西已经被家人收了起来,房间里只剩下一张空空的床和一个写字台。趁家人不注意,李薇偷偷溜进儿子的房间,坐在床上。她双手不停地摩挲着儿子睡过的床单、枕头,然后伏在床上痛哭不已。

  小鹏的父亲韩磊已经一个月没有出车了,根本没办法工作。“挣点钱不就是为了孩子么,现在孩子也没了,挣钱还有什么意思。”他整日借酒浇愁,瘦了十几斤。想起儿子,40多岁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有时,李薇不信,一个曾经活蹦乱跳的儿子怎么就没了?每到早上五点半,她准时醒,念叨着要给儿子做饭;到了放学的时间,她又会坐在炕上等着孩子回家;晚上睡不着,她只能借助吃安眠药入睡,梦里,儿子兴高采烈地跑进门跟自己说话,“一睁眼却发现是一场空”。有时睡着,韩磊一个激灵坐起来,再无法入睡,李薇只好陪着丈夫一起,想念儿子的各种好,彼此安慰。“我儿子跟我最亲了,什么话都跟我说,看我不高兴就讲笑话逗我开心。”李薇喃喃地回忆。

  韩磊也回想起,孩子放假全家一起去北戴河,那是小鹏第一次看大海。他本想着中考后,一家人再出去旅游的,这个愿望竟然再也无法实现了。“你说我们俩都40多了,以后怎么办?”韩磊红着眼睛,泣不成声。

  “把儿子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

  “我们不愿意见他们家人,这辈子都原谅不了他。”死者的母亲李薇说。

  司机张强还记得刚出事时,小鹏的小叔韩亮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艰难地说,“你怎么把我侄子给拉死了。”张强心里难受,“谁家孩子我也不想拉啊。”这是两人最后一次通话,韩亮本想推荐他去自己的公司找工作,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除在交通队达成赔偿协议时外,两家人再没见过面。张强一直没敢去看望他们,“怎么去,我只要一出现对人家就是刺激。”张强不知道该怎么赎罪,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尽早还钱。可是赔偿根本无法抚平小鹏家人心里的伤痛,“孩子就是我的命,把儿子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李薇说。

  端午节那天上午,小鹏的几个好朋友来到了小鹏家中,跟李薇一起包粽子,陪她聊天。“我儿子要是在啊,也跟你们一样。他长了一米七三的大高个,爱打篮球,学习也行。再过4个月,他就过生日了。”看到这些学生,李薇又忍不住开始想念儿子,细数着儿子的一切。小鹏离开不到一个月时,井庄中学的贴吧的首页上都是悼念小鹏的帖子。同学们和陌生网友自发留下祈福的话,“小鹏,一路走好,我们永远想念你。”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文/丽案调查工作室记者 张爽 胡相宜

  实习生/李庭煊李彦

  制图/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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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UN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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