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不是周立波

　　不断地有“出位”的校长语录被转载，报纸开始整版刊登校长的讲稿

　　在文字因复制、粘贴而泛滥的时代，突然冒出一个文本，像贺岁片、情人节短信一样被固定地周期性企盼，它就是每年6月底、7月初的大学校长毕业演讲。

　　去年，华中科技大学校长李培根一炮走红。在一篇2000余字的讲稿中，把家事、国事、身边事用网络热词表达，效果惊人，16分钟的演讲，被掌声打断30次，全场7700多名学子起立高喊：“根叔！根叔！”

　　今年，“根叔”不是一个人。不断地有“出位”的校长语录被转载，报纸开始整版刊登校长的讲稿。北大校长周其凤借用网词勉励学生，“多想想那些纯真的友情，你们就不会那么的伤不起⋯⋯”，清华校长顾秉林模仿“凡客体”夸赞学生，“你们爱真理，也爱生活；爱机械制图，也爱引体向上⋯⋯”中国最负盛名的两所学府也在悄然改变着话语方式。

　　因为这种改变，毕业典礼、校长致辞，正从一种程式变成一种记忆。那些与毕业季有关的象征物，除了栀子花开、“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的惆怅、破碎的酒瓶和热水瓶、随地乱扔的床单被套、旧书废品堆成山的宣泄、一场被酒精和充满伤感的感情搅拌在一起的散伙饭，还有校长的演讲。

　　演讲成了达人秀

　　“根叔”给了同侪压力。华南理工大学校长李元元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了一首散文诗，为纠正客家口音还多次练习，背景音乐都是亲手挑选。有的校长亲自操刀，有的校长则授意写作班子里的年轻人，“演讲稿要走活泼和冷幽默路线”。

　　于是，“华工人，伤得起”、“神马都是浮云”、“你是我的优乐美”、“我自横刀向天笑，笑完之后去睡觉”，不时从威仪煌煌的校长口中出其不意地迸出，偌大的中国，无数张书桌被捶打着爆笑。“晓红哥”、“凤哥”、“纪宝宝”等校长“艺名”也被口口相传，上海交通大学的学生亲手为校长张杰别上“杰哥威武”的徽章。

　　演讲成了达人秀，校长都是周立波。

　　校长的演讲一下子成了一个文化现象。与去年对根叔的一致赞美相比，今年多了一些反思。“这是从一种套话走向了另一种套话”，“大雅向流俗谄媚的自我矮化”，“‘叔啊哥啊’装嫩，影响并不好”等质疑声四起。

　　李元元对这些指责“很伤心”，表示网络语言是贴近学生的一种方式，“现在不懂网络语言，怎么贴近80后90后？”

　　实证表明，校长们并没有媒体刻画得那么“潮”。

　　20份校长演讲样本分析

　　本刊考察了2011年20位中国高校校长在本科生毕业典礼上的演讲。他们分别来自：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南开大学、浙江大学、武汉大学、厦门大学、中国政法大学、中国地质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四川大学、重庆大学、北京邮电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华南理工大学、成都理工大学、暨南大学、广州外语外贸大学。

　　这些演讲稿无一例外地在2000字至3000字之间，加上留给学生鼓掌和笑的时间，大约15分钟即可念完。

　　从网络语言的使用来看，出现了网络词汇或咆哮体、段子派的有9份讲稿。其中，武汉大学校长李晓红只用了一句“往事已成浮云”，重庆大学校长林建华只用了一句“爱就在那里，不离不弃”，引用都很精当，甚至谈不上是网络词汇。

　　使用网词最多的是上海交大校长张杰，“我们一同在BBS上‘潜水、冒泡’；一起参加VOS晚会，一起顶十大、一起上News版和joke版⋯⋯我见到了绽放在交白、蓝莓脸上最美丽的笑容⋯⋯这些事件进展的功劳里都有我们F07！”若非交大学生，很可能听不懂。

　　“非语言偏离”

　　更多的是以网语风格进行的原创。比如，“你不能决定太阳几点升起，但可以决定几点起床”（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校长仲伟合），“李大钊、毛泽东、周恩来都是19世纪的‘80后’”（暨南大学校长胡军），“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独自往前走”（成都理工大学文法学院院长陈俊明），“你做不成‘包公’可以，但是你不能陷害忠良”（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院长何兵）。

　　对待网络流行词的态度，复旦大学校长杨玉良直接说：“我不想努力地从网络上搜寻一些流行的词汇来修饰我的讲话，关键在于我们有没有一颗可以互相沟通的心灵。”

　　从使用网络词的分布来看，顶尖高校与排名较落后的高校偏好网络风格，像西安交大等典型的高校“中产阶级”，都是中规中矩，从地域上，北、上、广三地最“潮”。

　　就网络词的总量而言，被稀释在海量文本中，并不算多。但是，媒体“框架”放大了个别词汇，只把“潮词”放在框里给受众看。比如，所谓的“清华北大校长‘暗飙’网络语”，通篇讲稿，也就只有上文提到的两处网络语。

　　这些讲稿仍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与其说来自于“语言偏离”，不如说来自“非语言偏离”。比如，杨玉良当场向一名新闻学院的女生鞠躬道歉，因为这个学生没被拍进毕业照，其重印照片的要求被学院拒绝；华东师范大学校长俞立中专门抽出两天时间在行政楼门前等候想合影的毕业生；南京信息工程大学邀请宿舍管理员吴阿姨作为职工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西安交大在会场服务的所有志愿者都是老师和各职能部门领导。这些安排是“偏离”了对会议安排的心理预设的。

　　（实习生夏清逸、靳玉婷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