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结束时,他(赵爽的父亲)掂了掂手上那块赵爽获得的金牌说:‘一块石头推上山峰很难,滚下来是很容易的事。’”
本刊记者/黄卫
1981年,除“中国女排”之外,最响亮的名字叫“赵爽”。
这个来自新疆伊犁的14岁女孩,在万国邮联举办的国际少年书信比赛中获得第一名,“为中国少年第一次争得金质奖章”,成为改革开放初期家喻户晓的少年偶像。
她的获奖作品《一个邮政职工的一天》,被当作范文在全国的语文课堂上讲读,在电台里被制作成音乐散文反复广播,直至成为70后尤其是文学少年们的集体记忆:
表妹:收到你的信时,我刚从阿吾勒村送信回来,你们那儿该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向你说些什么呢?还是先描绘一下我一天的工作情况吧!
90年代,这篇文章又以《女邮递员的信》为题,进入了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写的九年义务教育教材,成为小学语文第八册的一篇阅读课文。
1981年10月20日,国际少年书信写作比赛发奖大会在北京民族文化宫举行,叶圣陶为赵爽颁奖。图/受访者提供
但此后,赵爽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传奇般的故事在“她被南京大学破格录取”之后戛然而止。
30年后,当《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寻访她时,亲友似乎欲言又止,她“有病”这种神秘字眼闪烁在圈内人的只言片语间。
少女赵爽
1981年,向国际少年书信写作比赛投出稿件之前,少女赵爽已小有名气。
这一年,她14岁,是新疆伊犁地区工矿厂子女校初三的插班生。
赵爽的父母都是从江苏到新疆支边的青年,父亲赵润才是这所学校的语文老师,母亲是学校工人。
多年后,赵润才的学生回忆他,“黑黑的双眼透着思索和敏感”,有一种“江南人身上独特的才气”,尤其是他的一笔好行书,带着他“一贯的特有的浪漫”。
大女儿赵爽是赵润才最宠爱的,为了培养她,他把她送回江苏老家,寄养在自己当年的中学班主任毛家瑞(女作家黄蓓佳的父亲)家里,在泰兴师范附小(初中班)读完了初一初二。
初三时,赵爽转学回伊犁,已显露出与众不同的特质。她当年的语文老师王瑞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赵爽很文静,学习很好,作文尤其突出,而且,她对自己很有规划,“不要小看她,她很有闯劲”。
“很有闯劲”的赵爽什么刊物都敢去投稿。虽然并不宽裕,她家却订了很多书报,有《小说选刊》《诗刊》等。这年3月,她的小说《在古丽家过肉孜节》在著名的江苏《少年文艺》第3期上发表了。
不久,她又在《中国少年报》上看到了国际少年书信写作比赛的征文启事。
发布于该报3月18日头版头条的启事规定:征文比赛的题目为《一个邮政职工的一天》,为书信体,不超过1000字,15岁以下少年都可参加。
赵爽前后写了一个星期。第一稿是以工矿厂邮电所的一个邮递员为原型的,写成了流水账,她不满意,又重写了一稿,在这稿中虚构了一个哈萨克村庄阿吾勒。
赵爽小时候,父亲好跟集市上卖菜卖水果的民族老乡交朋友,周末,常带孩子们翻山越岭去一个叫劳艾依图的少数民族聚居村做客。赵爽记得,阿帕(老奶奶)给她熬奶茶,打馕饼;温柔的小姐姐用海娜花给她染红指甲,拔一种草给她画眉毛。
赵爽的语文老师王瑞云是1962年去新疆的,亲身经历了1962年伊犁、塔城等地6万多边民集体逃往苏联的“伊塔事件”,对那时的紧张气氛记忆犹新。她告诉记者,在赵爽成长的七八十年代,民族关系很融洽,气氛特别好。
赵爽到伊宁上高中后,骑车上下学的路上,也有一些少数民族孩子冲她们这些汉族孩子说粗话,但工矿厂子女学校这段岁月,留给她的却多是美好回忆:
等我把信送完,阿吾勒到处炊烟袅袅,开始做午饭了。走到村口,江布尔大叔赶着羊群回来了。我抱歉地说:“大叔,我明天再去看大婶吧?”大叔说:“嗯,明天?明天你大婶就不过生日啦!”
写好后,她给父母看,父亲觉得还不错,帮她改了一两个错别字,她工整誊写一遍,寄出了稿子,很快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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