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钟鼓楼东南角拆迁空地的平房。改善居住条件,成为人们期待拆迁的最大动力 |
老字号:我们不想走
华新民《为了不能失去的故乡里》一书中写道,20世纪初,法国诗人谢阁兰向音乐家德彪西去信,讲述自己的中国之旅。他先经过了英国式的香港,接着是美国式的上海,德国和英国式的汉口,直到坐上开往北京的火车,30个小时后,才发现自己真正终于到了中国:“北京才是中国,整个中华大地都凝聚在这里。然而不是所有的眼睛都看得到这一点。”
谢阁兰寄出上述信件的一百余年后,北京的城墙消失,四合院也因城墙被拆裸露在外,失去保护,被大量夷平。外国建筑师离奇的设计、千篇一律的玻璃幕墙办公楼和仿古四合院,则四处开花。
只有钟鼓楼还完整留存着老北京城的气息。春天一到,绿树逐渐成荫,鼓楼在树丛中露出一角,夕阳西下,格外动人。夏天,居民们在钟鼓楼广场的树阴下支张桌子,打麻将、扑克,下象棋,晚上就在广场上跳舞,周围弥漫着生活的气息。有文保专家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里的街区至今保留着老北京的传统生活方式。
即将到来的改造打破了这种平静。居民的心情异常矛盾。走的理由俯拾皆是:住房狭小,年久失修,一下雨就漏,上厕所得出家门……“喊保护的专家都有大房子,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他们来住住看。”一家四口蜗居17平米的赵慧敏愤愤不平。
但留的理由也同样多。迁移到远郊,上班、就医和子女读书成了大问题。“怀柔?等救护车拉进城,都死了八次了。”钟楼湾胡同的一位老大爷摇头。
更重要的是,他们数代生于此,长于此,有熟悉的人际交往圈子,以及钟鼓楼和北京老字号的共同记忆。一旦离开,这一切都被活生生切断了。早前搬走的老北京偶尔回姚记炒肝店怀旧,会说起自己现在一年只能来一两回,平时想吃顿炒肝都难。
两股力量来回撕扯着钟鼓楼下的居民,让他们分裂成不同的阵营。
但对于钟鼓楼下的老字号,答案毫不犹豫:留。
它们看得很明白。在北京的历次旧城改造中,搬走的老字号无一例外地遭遇了难以挣脱的困境异地经营,生意一落千丈。原址回迁,飙涨的租金无力承担。
前门改造时,12家老字号搬到了后海的九门小吃,经营成本迅速增加,被游客抱怨“太贵”。 去年,在年管理费骤增2万元后,不堪重荷的奶酪魏、爆肚冯、马记月盛斋等8家老字号宣布撤出,部分小吃就此断档。
身边也有前车之鉴。任志强记得,鼓楼东南角曾有一家著名的回民小吃店。那里被夷平后,它最终不知去向。
鼓楼以西的地安门外大街三号,有一家湖南菜馆“马凯餐厅”,同为历史悠久的老字号,接待过田汉、齐白石、启功、欧阳予倩等名人。餐厅的大厨当过国家领导人的厨师,开业剪彩人是梅兰芳。2004年鼓楼地区改造,餐厅搬迁,名气一落千丈。媒体曾报道,马凯餐厅将原址复建,但那片土地至今空置,一如拆迁后的钟鼓楼东南角。
2010年,钟鼓楼地区入选美国《时代》周刊“消失前最值得一看的地方”。“如果居民都迁了,跟中轴线不可分割的、代表北京文化的产业都拆没了,改造还有什么意义?”一位老街坊反问。但显而易见,这不取决于他,也不取决于老字号的经营者。
目前,姚记炒肝将要拆迁的传言已经在网上传开,很多网友计划来吃“最后一碗炒肝”。而情况更加危险的爆肚任,正在努力呼吁停止改造。
“我们不想离开这里。”任志强言语间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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