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孝敬老人的鉴别则更为细致。比如,看你叫不叫老人爹娘;到冬天,看你盖的被子重,还是给公婆盖的被子重。“有的老人被子10多年都不换棉花,能说你孝顺吗!”还要看你给不给老人买新衣服,给不给老人做寿。“不给老人做寿,给孩子过生日就没道理。”
“真正的认证是人心里的认证”
对郑冰来说,这些既是人道,也是商道。
红娘手工艺是协会成立较早的合作社,它的第一笔生意是生产200个包。大家做得很用心,觉得比样品做得还好。但郑冰在检查时,发现有28个包做得不是很到位,要求他们返工。工作人员很委屈,说我做这个活比做家里的活还用心,为什么还要吹毛求疵!这件事对郑冰触动很大,她为此专门开了一个讨论会,讨论“用心了,是不是就可以不要一个标准”。结论是:既要用心,又要有标准。
在郑冰看来,看不见的标准更为重要。“比如菜有没有用药,客户可能看不见,我们的要求是,不管你看不看得见,我们都要做,做到良知上确实不用药。这个是看不见的信任。”
郑冰的这个要求,在有机农业上体现得更具体。在她看来,有机农业不仅仅是不用农药化肥,还要先让土壤变得有机。有机农业联合社负责人李金绒曾在20里外的一个村庄里,看到过一块被破坏的土地。这块颜色暗红的土地,与过度使用化肥农药有关。为此,郑冰要求参加合作社的农户要把土地深翻。这样不仅让土地透气,也把土壤深处的害虫挖出来,在严寒的天气被冻死。
在施肥和管理环节,农户之间会形成一种相互监督。“农村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谁上了农药化肥,马上就有人知道。”为了服务农户,以前位于黄河滩的农资店,已经发展成4家连锁店,都已经加入合作社,主要销售有机肥。在农机店的显要位置,挂着化肥农药如何危害人类和农作物的宣传画。
销售环节,最难控制的是造假。寨子村一位村民说,以前的小商小贩,当着农户的面就往芦笋里掺泥加水,农户就觉得造假能多卖钱,想出的招五花八门:往棉花里加砖头、白面、石灰;桃树今天刚打完药,客商明天来了,马上就下桃装箱。
郑冰对造假的态度是:发现一个,不管之前是否有合同,坚决不收。去年,合作社有800多户种了棉花,说好了要去收,有人就开始掺水。郑冰把这些棉花拿出来,跟其他的棉花一对比,真相马上大白。这样的事情发生后,马上就会在社区公开,对其他的农户是个震慑。
郑冰说,真正的生态产品不是一个商标。以前香港的合作伙伴问她要不要认证,她说不需要。“我觉得真正的认证是人心里的认证。”
要钱还是赚钱
为了把合作社“做实”,郑冰放弃了政府多次抛来的橄榄枝。
郑冰出名后,永济市曾在寨子村开过现场会。市委书记和市长号召各部门给予支持。市长说,这个事,要落实在年终的政绩上;市委书记更直白,说挣个十万八万不嫌多,三万五万不嫌少。
领导的这番表态,在合作社内部引起了波动。有人说,郑冰,你应该到外面要钱去。也有领导偷偷给她做工作,说要钱比赚钱快。但郑冰认为,在合作社还没有探索出一条自我生存的道路之前,跟政府要钱弊大于利,它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干预。由于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有些人离开了合作社。
2009年,又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农民专业合作社法》2007年7月份生效后,各地都出台了一些扶助措施。当时在村里做主任的丈夫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村只要报5个合作社,就能给钱。此时,郑冰旗下已经有了28个合作社。
像遇到任何一件重大的事情时一样,郑冰召集大家讨论。她说,我们当初注册合作社的时候曾说过,用三年的时间,把合作社做好,不行再给两年。如果到时候能做好,再说,如果做不好,一分钱不要行不行?有6家合作社当场表示反对,说给钱就要。郑冰说,如果光知道要钱,就退出。这6家当场退出。
郑冰说,她不是反对国家给政策,但她认为要钱不是一个正确的路子。“注册一个合作社太容易了。五个身份证,再加不到100块钱,就行了。难的是找到一条发展的路子。这时候不能有依赖心理。”
不要政府的扶持,她还有一个顾虑,就是没法坚持合作社的透明。“不管哪条线的钱,都可能有潜规则。本来5万块钱,到你那儿只有3万了。2万块没了,你怎么公开这事?只有做假账。而一旦没有了基本的坦诚,合作社就完蛋了。”
地方政府还曾经动员她弄一个工厂。“你名声这么大,干吗不弄个工厂?!”郑冰不同意。2004年11月,村里曾经打算以入股的形式办了一个涂料厂,但由于技术和管理上的差距,最终没办成。2006年、2007年,郑冰办了7个工业方面的合作社,也大多失败了。她对此有一些反思,认为工业非农村的优势,也非自己所长,不如专注于有机农业。
今年,社区的有机农业规模将达到3万亩,效益能有900万~1500万元。“你说办什么工厂能有这么大的利润!”
“这是100年的事”
但产业链的拉长已箭在弦上。去年,香港的合作客商迈思国际希望把籽棉变成皮棉,她就选了一家皮棉厂;对方又希望把皮棉变成纱,她就选了一家纱厂;对方希望扎花,她又找了一家扎花厂。
现在,合作社生产的小麦,已经和运城的馍厂对接起来了。西安的一个养猪场,也过来要买麦麸。郑冰说,这些农产品上下游的产业链,是留给年轻人的机会。
现在,合作社共有60多位年轻人。他们有的是员工的子女,有的是离开后又回来的,也有几个是从运城农学院招来的。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排斥城市。
1990年出生的梁晓莉,受不了城市里又小又贵的出租房。2010年,她从太原学院毕业后,留在当地一家超市上班。一间不到10平米的房子,租金要200多块,占了她收入的四分之一。她说,很想念闲置在家乡里的大房子。
在寨子村采访时,记者发现,村民斥巨资盖起的房子大多空置。在城乡之间往返颠簸的农民,正在陷入这样一个悖论中:他们把从城里挣来的钱,拿来在农村盖房子,却又任其闲置;而自己在城市里的居住条件又非常不堪。也就是说,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浪费在了农村空置房子的折旧上。
2010年底,梁晓莉接到在红娘手工艺上班的妈妈的召唤,来合作社上班。在经过最初的磨合后,她目前在办公室负责档案和接待,每天东跑西颠,干得不亦乐乎。在她的感召下,一个同学近期也准备投奔过来。
除了梁晓莉,合作社里还有好多“亲情配”。而之所以把自己的子女叫回来,用郑冰的话来说,是为了培养接班人。“农村越做越踏实,肯定有做不完的事。我们觉得,这是100年的事。”
对这些年轻人,郑冰有三个要求:一、种一亩地;二、有一个合作社;三、跟进一个村。“这是最基础的工作,要先从这儿做起。”
没有工作的时候,郑冰会要求这些年轻人到农户家里或地里调研,了解农户的需求,并把这些信息提供给相应的部门。比如有一家人特别会剪纸,就把他介绍给手工艺部门,有一家需要种核桃方面的培训,下一次培训时就要通知他。
郑冰说,合作社工作人员的时间有80%是在地里,或者农户家里。“你到地里为果树剪枝,一边剪,一边和农户聊,效果比较好。冬天人家在炕上坐着,就看你敢不敢上炕。你要是坐在炕上聊,这个工作就是非常到位了。” ★
(实习生杨昊和张祎喆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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