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笔》剧照
京剧《春秋笔》是“四大须生”之首的马连良先生的代表作,现今,工余、杨,又得马派真传的北京京剧院老生杜镇杰担纲此剧。两小时四十分钟的演出,杜镇杰以他那龙井茶般醇清的嗓子和丰富细腻的表演,将马派最富有“春秋大义”的剧目完美地呈现给观众。
《春秋笔》诞生于1938年,观众不难看出,剧中透射出的保家卫国情怀和杀身成仁意气,与当时的抗战氛围紧密相关。这个戏源自山西梆子,有着地方戏明快的节奏,马连良先生为此戏专门设计身段,精细打磨唱腔,使得这出做工戏观赏性更强。
《春秋笔》的故事发生在南北朝时期,北魏进犯南朝宋国,宋义帝同意主战派大将檀道济出征,史官王彦承坚持秉笔直书主和派奸相徐羡之丑态,引起徐的不满。剧中,“李代桃僵”的编剧技巧出现了三次:一、因为门客张恩的一时大意,王彦承的儿子与檀道济的女儿互换;二、张恩在逃亡中,遇见好友陶二潜,陶出主意,让张替他去永安驿做驿丞官,避难;三、张恩得悉徐羡之对王彦承的“追杀令”,主动向义士程义提出,替王彦承一死。
《春秋笔》在某些地方,很像《赵氏孤儿》。尤其王彦承遭奸臣陷害后,押解他的京官程义对他充满同情、敬意;张恩坚持要“李代桃僵”,一为报答王彦承昔日恩情,二为保住朝廷忠义之士,这就是中国人的“义”,也是儒家的“义”。程义杀张恩时,充满了无奈、内疚,但为了保护忠臣王彦承,不得已而为之,正如《论语》所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于是,我们感到,在《春秋笔》里,不仅仅不屈权贵、不辱下级、宽厚仁慈的史官王彦承是值得尊敬的,像张恩、程义这样的小人物,更为可贵,他们在“生”与“义”之间的取舍,显现出高贵的灵魂。
比较有意思的是,尽管本质上是一出小人物的悲剧,《春秋笔》却呈现出喜剧化的风格。第一次“李代桃僵”,以致王家失儿,王彦承与夫人均是厚道人,不但不怪罪,还赠金让张恩赶快跑(因为他丢失的不仅仅是小孩,更重要的是皇帝御赐之物),同时继续收留张的妻子,展现了诗礼之家的仁慈厚德当然,我觉得这显然有些理想化了,任何父母都不会轻易原谅丢失自己小孩的人;第二次“李代桃僵”,是纯喜剧,是张恩和陶二潜两个不得志书生对官场的调侃,比如陶口授的“官场秘诀”不要脸、善做假;第三次“李代桃僵”,才有悲剧意味,张恩勇于赴死,程义愧疚难当……但转到王府,先是王夫人以为王彦承死了,哭泣不止,张恩的妻子一旁苦劝,经程义说明实情后,张妻把刚脱去的孝服又重新穿上,悲不自胜,王夫人用张妻方才的劝语安慰之,两人的对话完全倒转。这时,观众明知台上是悲剧,可还是会笑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正叹他人命不长,谁知自己归来丧”,人生有时候就是让你哭笑不得的。《春秋笔》的这种处理,也许也是一种超越式的悲剧,是经过市井之民解读的悲剧。
乔宗玉,供职于中国国家话剧院。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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