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导:刘昊天 出镜记者:陈大会
播出时间:2003年7月24日23:30 CCTV-12 首播
导语:
主持人:欢迎收看我们的节目,这里就是天下闻名的杭州西湖,这两天在这里诞生了一本新的杂志叫《金庸茶馆》,这几个字就是他本人写的,翻开这本杂志我们会发现大量的赞美文章。比如把金庸学叫响,侠骨柔情义文豪,还有金庸小说当中各种人物的评说。当然在这本杂志当中,在比较隐蔽的地方还藏着一两句比较客气的批评,可能很多读者会比较尖刻地来评论这本杂志,说它真是名副其实的《金庸茶馆》,金庸自己开的茶馆,它的定价是十块钱,你会按期地订阅它吗,大师金庸希望你能够这样做,他在这本杂志的开篇词上,说了这样的话,《金庸茶馆》则小至九岁,老至八九十岁大家都可以来泡一杯龙井,指出金庸小说中的错误,我和各位书友谈天说地,高兴致之极,既交朋友,右前雅兴,岂不快哉。
一代大师倡导专门要出一本杂志来批评自己的文章,然后以自己的文章作为中心,让大家谈天说地,作为一个舞台这在近几十年,出这样的杂志是非常少见的,在今天下午大师来到了杭州,晚上就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采访:
主持人:您今年将近80高龄了,刚刚下飞机就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非常感谢您。
嘉宾:不客气,坐飞机不辛苦的,到香港来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
主持人:采访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我的同事警告我,说金庸在全世界有三亿的读者,三亿金庸迷,你如果冒犯他的话,他会吃掉你。
嘉宾:我不会吃掉你,这些读者可能也。
主持人:他们会吃掉我。
嘉宾:读者对你不起。
主持人:我们现在所见到的金庸是不是已经被神话的金庸?
嘉宾:我不知道你所谓神话什么意思大概?
主持人:您有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光环呢,别人太喜欢您了。
嘉宾:看我书的人不少,可能三亿人还不止,我相信。
主持人:不止三亿。
嘉宾:有的人年纪大了,他父亲看过,儿子又看,所以同样一本,我销了的书可能有三亿本书,但读者可能不止三亿人,我这个书,读者多,并不是写的好,因为比较浅进,容易接近。
主持人:我刚才看到很多记者在采访您。
嘉宾:是。
主持人:包括在给您化妆都要拍照,您是否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被神话的金庸?
嘉宾:我不是感觉到神话,我很开心,我觉得世界上有这么多朋友对我很好的。
主持人:您觉得大家看到的还是一个很真实的、很正常的金庸?
嘉宾:我想第一我并不骄傲,第二我当你们是朋友,你当我是朋友,大家和平相处,我不来攻击你,你不来攻击我,大家碰到了,大家很友好,很亲善的。
主持人:对您的这种喜爱、对您的这些感情都是很正常的。
嘉宾:是的,我想,因为他们这些都,或者从我的小说里出来,或者间接地从电视、电影里出来的都是至少还是正面的,觉得我这个东西还可以,他们喜欢接受的。
记者:大家都非常喜欢您,有些人对您甚至顶礼膜拜,认为您确实很棒,而且还给您,专门出了这样的杂志,这本杂志。给一个作家专门来出一个杂志,而且期期地都写它,这还不是个神话吗?
嘉宾:神话,这个《金庸茶馆》在台湾已经出了两年了,在内地最近在第一次出版,本来他们台湾最初叫《金学研究》,我说不敢当金学,金庸的小说,大家随便聊聊,兴趣蛮好的,但是不能说当它一种学问来研究。
主持人:我们是同行都是做记者的。
嘉宾:是。我办报纸办了十几年了。
主持人:实事求是地说,金庸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师,可以这样说吗?
嘉宾:大师不敢当,前无古人可以这样,因为以前写的小说跟我相当不同,后无来者来那就不能讲,因为我希望将来有人也写这个小说,我自己本人很喜欢看武侠小说的,现在没什么好看的,我觉得很失望,失望了。
主持人:您现在非常失望吗?
嘉宾:我到现在,就对武侠小说来看,要做新的武侠小说现在不大有。
主持人:您失望了多长时间?
嘉宾:差不多有好多年,台湾的人不写了,香港的人不写了。
主持人:内陆的呢?
嘉宾:内地也写得很少,结果看不到多少武侠小说了。
主持人:失望了很久了,在这个时候只能看自己的作品。
嘉宾:自己的作品看看也看厌了,我现在是第三次修改,但是每次修改的时候,觉得还是很投入的,但是通过看书,看这一类小说总希望看到新的,从来没看过的味道更加好一点的。
主持人:如果这样讲的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一句很实事求是的话。
嘉宾:暂时没有。
主持人:暂时没有来者。
嘉宾:后无来者这句话包括很长期的,可能一百年,两百年都可以说的。
主持人:您在全世界的读者有三亿多,可能像您说的还有更多。这个三个亿意味着什么呢?
嘉宾:意味读者很多。
主持人:我就担心您会这么讲。
嘉宾:最近英国流行小说《哈利波特》好像出版可能有一个亿,但外国人觉得了不起,但是我们中国人口多,三亿在我们十三亿人口中间还是一个小的比例,如果英文的话,有一亿它已经占的比例很大了。
主持人:您觉得三亿人还是一个数量问题。
嘉宾:一个数量问题。
主持人:您专程来杭州给这个杂志来捧场祝贺,《金庸茶馆》,有的读者可能比较尖刻,听了这样的问题,说果然是名副其实,金庸开的茶馆,这里面还真找不出来一篇批评他的文章。
嘉宾:其实我也没有详细看,我看批评的意见有一点,如果批评得好的,我现在正在修改,我这个修改就把十五部小说从头至尾全部改过,这个改的根据最初是台湾网上这些读者一句话、两句话,哪一部小说里边有一点地方不通,然后这次修改就根据这个记录,什么地方错了,我就动动脑筋,能不能把它改正了。
主持人:我说您是非常亲和敦厚的长者,我有些问题都不忍心问。
嘉宾:你问好了。
主持人:但是我不问又不像个记者,有的人会提这样的问题,像这样的杂志里面全是赞美他的文章,赞美金庸的文章,而且头一期就是这样,它很可能会成为中国第一个非常自恋的杂志,而这个杂志好像是专门夸金庸的一本杂志,有人会提出这样的很尖刻的问题来。
嘉宾:如果世界读者有个感觉完全是捧场的,我觉得这个不好。我希望它认为成为一个讨论金庸小说的一个杂志。讨论的话,你批评也好,讲它好也可以,讲它坏可以,什么地方不对了也可以,金庸这样普通的一个人,再伟大的人物,你老天天讲他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听也听厌了。
主持人:您赞成这样的杂志里面多一点批评的声音吗?
嘉宾:有些批评的声音可以,提这些缺点他觉得不统一的,我想有些文章它有些不统一的意见还是有的。
主持人:我也很好奇像这样的杂志如果全是在赞美您的话,那么谁会去看它呢?
嘉宾:是。
主持人:因为喜欢您的人就会喜欢。
嘉宾:好像这篇它叫《段誉年龄之误》这篇文章《天龙八部》写的段誉年纪写的不对了,如果现在后来段誉做皇帝的时候是11岁,肯定不对了,所以有什么年代有错误,那么我就在《天龙八部》修改的时候,要一集一集改好了,我一直叫他们在改。
主持人:全世界有那么多的人都希望看到这本杂志,那么您觉得大家应该看到一本什么样的杂志?
嘉宾:看到一本比较有趣味性的,正正经经讨论的,我作为学论性的文学批评。
主持人: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这样的杂志绝不是自恋的杂志?
嘉宾:自恋不用办杂志来自恋的,所谓自恋是不作声的,所以如果说金庸要自恋。
主持人:自恋是不声张的。
嘉宾:自恋不声张,我把36部小说,每天从头到晚自己看,这部写的好,这部真正好,那这个在自恋,我想这个自恋杂志出出来恐怕没人买了。
主持人:现在有很多人倡议搞金庸学的研究,比如说这个杂志里面就有这样的文章把金庸学叫响,把您比作莎士比亚和曹雪芹,那么在网上对您的很多批评,不以为然,或者抨击也大有人在,几十年来您是否分析过,为什么毁誉如此分明,争议如此之多?
嘉宾:毁誉和分明我觉得很简单,因为实际上中国人实际的人有两种,一种喜欢武侠小说,一种痛恨武侠小说的,喜欢的他就非常喜欢,不管谁写的,金庸写的也好,还珠楼主写的也好,随便哪个写,他都喜欢,有一种人根本不喜欢,不管写的《水浒传》的,他也觉得不好,《红楼梦》他也觉得不好。
主持人:那么为什么您的争议那么多呢?
嘉宾:就这样子有两种人,因为我这个小说看的人多了,争议就多了。
主持人:看的多了,争议就多了。
嘉宾:是。
主持人:比如曹雪芹和莎士比亚,他们的读者几代人了,但是好像争议不是特别多。
嘉宾:因为他们真的好,我这个小说因为有一部分还好,一部分不好,那么不好,人家觉得不好就讲不好了,觉得还可以就讲好了,莎士比亚、曹雪芹大部分好的,没什么不好,那当然各个人讲他好了,我也讲他好。
主持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百年之后,请您原谅我必须要问这个问题,就是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我们大家,这些公众人物、这些读者能不能得到一个来自您自己的,来自您本身的非常客观的自我的评价,就是我在人间百年,我到底怎么样?
嘉宾:我现在百年之后,我现在快80岁,到一百年不过才二十年,至少还有二十年,现在我看不到一百岁的时候,怎么样评价自己,但是我现在,我只有希望,我希望百年之后还能看金庸小说,不要把电脑什么把这个小说全部赶掉了,我想只要世界上还有小说,大概中国人还会看金庸小说,我希望再有五十年,六十年有人来看我觉得很满意了。
主持人:现在来评论金庸还为时尚早?
嘉宾:是,如果两百年之后还有人来看金庸,还有人来讨论,我想有一两百年的价值,现在我最初《书剑恩仇录》到现在有五十年了,写了五十年也正在看,这在五十年的价值大概还是有。
主持人:您现在也不愿意对自己做一个评价。
嘉宾:到了时候,如果有机会问我,我就会很客观地、很坦白地答复您。
主持人:到时候您给我这个机会,我来给您提这个问题,您到时候肯定告诉我?
嘉宾:肯定告诉你,我自己对我自己一生的评价。
主持人:在明天我们将继续专访金庸先生,他可以站出来回击,那些说他作品不好的人。但是为什么不能站出来批判现在粗制滥造、俗不可耐的武侠电视剧的导演和编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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