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访谈》制片人翟树杰

《焦点访谈》记者的艰辛

　　网友：采访过程中你是否受到过人身攻击？

　　翟树杰：是指语言上还是肢体上的？推推搡搡的事情肯定是有的，挨打没有，我们有些记者要受到很多委屈，包括限制人身自由，包括翻东西，还包括人格上受到的侮辱。我们有一个记者喻晓宣当时在采访一个内容的时候被公司诬蔑拿了人家的钱，而且被扣，对方有好几个人说她拿了钱，她一个人说没有拿，这个事情查不清楚，我们当时一组的制片人关海鹰直赴沈阳到那个地方在公安部门配合下，把这些人分别来问。你怎么给人家的钱，所有人回答不一致肯定断定是假的，最后还了记者清白。这样的事情很多，刚才那位网友说给你们20万转道回去，有时候记者根本没有看见着钱，真是由于某种原因节目不做了，但是绝对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主持人：据朋友说在一个县城用旅社来吸引你，给你送很多的钱，一定要见记者的面，拿很多钱塞到被子里面，一般你们的记者怎么处理？

　　翟树杰：硬往回还，找不着人的话，第一时间最快的时间和上级报告，多少多少钱，什么地点因为什么。回到北京之后寄回去，一般是这样的。有一次我们记者说好几个人硬塞到包里，给我按到床上，我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人哗啦跑了，怎么办？那就寄回去。

　　主持人：《焦点访谈》获得很多老百姓的掌声和政府的荣誉，荣誉多了是一种压力也是一种动力。你们如何去超越？超越自身和超越以前的节目？

　　翟树杰：如何跟老百姓贴得更近，如何在我们选题的选择上更符合时代特点，在技巧上怎么做得更具有可视性，不要做得太沉重，这些都需要我们的努力。

　　主持人：作为制片人最困惑你的是什么问题？

　　翟树杰：现在电视媒体特别多，很多媒体也有很多知名度，有些节目做得非常好，特别是有些媒体用很高的薪水去挖人，这是很现实的。过去我们知道有很多人愿意到《焦点访谈》来，最近一个阶段我们发现这样的人减少。作为我们的记者来说也都面临着知识的更新、人员的更新，包括年纪层次的问题，年龄阶段的问题，都存在很多问题。怎么选出更好的记者到我们这儿来，如何提高他们的水平，吸引他们来工作，把他们的心留住按照，特别困难。过去《焦点访谈》这个平台制造了很多优秀记者，包括优秀主持人，包括我是我们这个平台推举出来的。下来考虑的是如何用人的知识、能力，用一些能人，有智的人到这儿来把这个平台抬得更高，推举得更高。这是我最应该努力的，叫困惑也好，压力也好，是我们现在要做的难题。

　　网友：方静的主持风格我很喜欢，当然她也很漂亮。

　　翟树杰：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个性、风格。

　　主持人：《焦点访谈》现在分三个组。如何协调统一？

　　翟树杰：三个制片组。我们有一个总制片人，关海鹰，是我们的副主任。我们下面分三组，我同时兼任主持人，还有一个王同业，一个再军的，三个主持人前些日子刚刚搞了中央电视台的制片人公开竞聘上岗，在主任总制片人的协调下承担共同的任务，只是为了便于管理。

　　主持人：原来设三个组原因是什么？内部有竞争。

　　翟树杰：一个是便于管理，内部也形成一种竞争态势，比如说两个组可能竞争压力一个老大一个老末，三个组不同，现在这种设置还是挺合理的。我们还有一个《国际观察》水均益，还有《时空连线》刘爱民也给我们送节目，都是国际和新闻性的节目。有时候《东方之子》也做《焦点访谈》，评论部集中大家的力量共同做这个节目。常规节目由这三个组来做。

　　主持人：三个组有相对的题材分工吗？

　　翟树杰：不是。过去我们三组叫机动组，更多关注新闻，后来《时空连线》上来觉得他们关注新闻从机制上比我们更合适一些，转给他们了，做常规节目，但是新闻节目我们依然关注。

　　网友：手机联系的号码是多少？

　　翟树杰：每天节目主持人的前后都有号码，希望你留意。

　　网友：我要结婚了，地方民政局要户口原件，我的户口原件卡在原单位手里死活不给，你们关注吗？

　　翟树杰：给我们寄份材料，看看什么原因不给，因为每个情况都不同。作为国家的规定，国家的法律还是需要的。

舆论监督类的节目有更广阔的天地

　　主持人：《焦点访谈》成功之后，各个省级电视台也冒出很多类似节目，《焦点访谈》的进步和发展起到标杆的作用。

　　翟树杰：这些栏目的出现给我们了一些压力，同时我们也经常看他们的节目，他们有些节目做得还不错，很好。电视媒体本身就存在竞争，要提高自己的收视率，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吸引更多的观众。我总感觉省级台应该跳出省级台的圈子，卫星资源太宝贵了，任何一个上星的节目跟中央电视台的节目是一样的，提供的平台是一样的，但是有一些省台的节目太强调为本地区服务，既然上星了就是一个公共平台，就可以为全国老百姓服务。

　　主持人：各个省要求办一档像《焦点访谈》的节目，一年就365期节目，《焦点访谈》再怎么播也就是365期。

　　翟树杰：中央非常重视舆论监督，李长春到我们这儿专门拿出半天时间跟我们座谈，非常明确。有这么开明的中央和政府，作为舆论监督类的节目有更广阔的天地，对社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网友：随着第二代身份证换代工作开始，百姓关注的问题，不同城市和地区的数码照片的收费国家没有规定政策，深圳、广州存在收费极不规范的现象，打着不同的旗号，收费从5元到2元不等。在部门内部试点省份收费情况更加混乱，部分人员利用公安机关和物价部门在未对数码图象采集做出明确收费规定情况下借机大肆谋取私利。我感觉这种方式为少数人提供暴利机会。

　　翟树杰：希望通过央视资讯或者手机短信给我们反映过来。

　　网友：《焦点访谈》时间太短。

　　翟树杰：我们也觉得短，13分钟的时间，去掉头尾能说的话太少，很多鲜活东西没有办法往里装。

　　主持人：你对正面报道非常擅长，在这方面有什么独特的体会？

　　翟树杰：正面报道，歌颂人间的真善美一直是文学作品、文艺作品包括新闻工作者一直关注的东西，这点《焦点访谈》也没有放弃。但是怎么做得更好？老百姓有一种观念，一说好的东西有点不相信，说坏的东西相信，大家也可以调整一下心态。其实好的东西里面有些东西真是很美好的，非常感人。那天下大雨我们被堵在路上，一个北京市民在那儿光着膀子冒着大雨给大家指挥车辆，让大家走下小路绕过去，特别让人感动。这样的人本身值得我们大家尊敬，这样的事情不可信吗？就在那儿存在。做好一个节目，作为观众要调整好心态，作为我们来说少说一些官话、概念性的话，多给大家讲事实。我说北京市民大公无私为民服务，大家不相信，大家我告诉大家，我在那儿路过，他在给大家指挥车辆，我在他的指挥下走出重围的，大家就相信。做电视节目也是这样，多讲事，少讲套话，观众就容易接受。

　　主持人：正面报道、反面报道，反面报道也是为了使社会朝好的方向发展，和正面报道是殊途同归的。有的可能对正面报道比较反感，可能因为记者做的模式化了。你做了不少的获奖正面节目，能不能给我们分享一下。

　　翟树杰：当时我做中国赴明医疗队到偏远山区给老百姓治眼睛，这也是一个布置的任务，要做国家医疗队关注老少边陲地区的群众，有些没有经验的记者会去做这个事情多么重要，这个事情解决了多少问题，我做这个节目的时候从一个双目失明的白内障的女孩子，从这个小孩入手。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孩子，在残疾人里面双目失明是最痛苦的，整个世界都不知道什么样，对于一个人来说，当她突然看到了世界的时候，那种心情是什么心情。同时我在后来采访了很多这样的复明的人表达各种各样的心情，我们国家派出医疗队为多少在困境中的人了痛苦，自然对国家的行为表示一种钦佩，对国家的行为表示支持。反过来只做这一方面，忽视个体的话，节目肯定是官样的，不好看。我当时做小姑娘的时候，揭开纱布的瞬间，好亮好刺眼睛。当时在场很多人都哭了，我也挺感动。有一个老太太揭开纱布之后，我手里问她我手里拿的话筒是什么东西，她说是药瓶瓶。大家都笑了，她不认识这个话筒，她眼睛坏了那么多年，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电视是什么样的，电视记者采访是什么样的。还有一个女医生问老太太，看我这是几，她说丫头你别跟我伸手指了，我看你的脸都那么好看，你别问我手指是几了，结果大家也笑了。在这种笑声中观众感到，国家让那么多失明的人脱离黑暗那是多幸福。

　　网友：翟导，你来过齐齐哈尔吗？这里很漂亮。你休假的时候来齐齐哈尔来看看，请你看丹顶鹤跳舞。

　　翟树杰：我生在大庆，长在齐齐哈尔，齐齐哈尔长征小学上过三年，我是齐齐哈尔人。后来搬到哈尔滨，在绥化住了几年。齐齐哈尔去年去过，非常漂亮。

　　网友：现在《焦点访谈》舆论报道反面报道少了。

　　翟树杰：一段时间我们国家的新闻事件比较多的时候，新闻肯定要多，新闻事件更多要关注。我们是《焦点访谈》，不是监督访谈，引起大家关注的东西我们都应该关注。有一些国家的大政方针出台，我们有必要让老百姓知道，当然也有一些布置的任务。整个时期来说，两者相对平衡，在今年以来我们《焦点访谈》监督报道量不断加大，从今年二月份以后，我们《焦点访谈》超过50％，量相当大了。

　　主持人：现在政府很开明，李长春座谈的时候提出来加大舆论监督的节目量。

　　翟树杰：还提出要给记者解决困难。

　　网友：多讲事少讲套话很好，我们想听听某记者对某件事情的深入分析。

　　主持人：舆论监督报道比正面报道难度很大，有什么技巧性的问题？

　　翟树杰：今天作客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谈这个问题，我倒很愿意谈，你在说好人的时候，或者说好事的时候，要抓住它和其他人有关系的，或者和其他人有共鸣的有同感的东西，而不要拿一些个别的东西来大家讲述，那大家肯定不大好理解和接受。你觉得他做的事情很多人能做到但是又没有做到，这时候大家觉得太可贵了。不能说他做的事我们做不到，那大家就没有共鸣了。在讲这个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抓这样的事情去讲。另外少表扬他，越是正面节目，越是好人好事这样的节目，要少表扬，越表扬他越糟糕。实际上我说的少表扬是少通过你记者的嘴去夸奖，而是把自己做的事情展现出来，观众看了事情之后每个人都不是傻瓜，人家也会分析，究竟做得对还是错大家自有评价。最近宣传的任长霞就是公安局长，怎么破案怎么深入第一线，把这个告诉观众就行了。

　　网友：日本军国主义抬头怎么看？

　　翟树杰：这个问题应该外交部回答。

　　网友：谢谢主持人，欢迎你还能回来，欢迎你回齐齐哈尔。

　　翟树杰：谢谢这位老乡，欢迎你到北京的时候找我。

　　主持人：制片人是一个栏目的管理者，也是栏目的组织者和把关者，是节目的第一责任人，对节目的全程制作、经费使用、人员调配具有决定权。你对制片人制度怎么看？

　　翟树杰：制片人制度是适应电视媒体发展的产物，最早出现在《东方时空》当时开办的时候一直到现在越来越成熟了。中央电视台也出台了关于制片人管理的规范，把行为做了很多限定，这样一个制度比过去好得多。过去我们叫科长，一个科对于一个部门的运作涉及到人财物的管理的时候没有权利，不能有效指挥。主任对我的用人都不干涉，这种情况下才有可能去发挥最大的主观能动性去做好事，同时更好约束自己，否则的话过于主观或者过于滥用权利也不合适。

　　网友：《焦点访谈》对有关失职领导的处理有的没有跟踪大家，有人因此逃脱制裁。

　　翟树杰：我们现在注重对一个事件的跟踪，去年我们做了一个地方的高尔夫球场违规建设的问题，今年又转回去没有改，继续跟踪报道。去年山西临汾矿难相关责任人的处理，今年我们还在跟踪报道。这是观众关心的东西，也是我们关心的东西。

　　网友：这么多年记者生涯当中，让你最感动的是什么？

　　翟树杰：观众对你的认可，有一次我到天津做一个节目的时候，我在天津一个大商场的电视墙上看到整个电视墙几十台电视在播我一个人做的节目，当时围了很多观众在看在笑，我也在人群背后看在笑，那个时候最感动。当你做的节目，观众说我喜欢，这是我最感动的。有时候在街上办事的时候，有人说你是《焦点访谈》叫翟树杰的人吧？我很高兴跟他打招呼，表明他对我们节目的关注，这是我最开心最感动的时候。

　　主持人：《焦点访谈》用主持人和别的栏目有什么不同？

　　翟树杰：我们的主持人更严谨、更理性，同时也应该跟观众更亲切，更接近观众，很平实。

　　主持人：国外很多电视主持人来自于优秀的一线记者。

　　翟树杰：我们很多主持人是从记者做起的，我做过摄像、编辑、记者、主持人。

　　网友：当一个监督节目定下来播出，有强大官员说情怎么处理？

　　翟树杰：你应该替我想一个办法。

　　网友：方宏进到东方卫视了，你怎么看？

　　翟树杰：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是我非常好的同事朋友，我们经常在一块儿聊天喝二锅头酒。他到那儿去我也很惋惜，同时也替他高兴，我经常到他主持的节目去看他。我希望他发展得更好，同时希望他赚的钱更多。

　　网友：中央电视台可以搞监督，领导给我们定位做某省的《焦点访谈》。我们作为省级台搞类似《焦点访谈》的节目太吃力，你们领导给你们创造什么样的环境和条件？

　　翟树杰：定位某某省的《焦点访谈》是对的，但是不能局限于某个省，应该是普遍意义的。我们做的节目是某某省某某县某村，但是它的借鉴意义是对全国都有意义的，如果在上星台播的话，应该给大家这种感觉，否则这个节目只能在本省有影响。领导给我们创造物质的、人文的环境都有，当然财力上的支持也很重要。

　　网友：作为节目负责人对下属有什么要求？

　　翟树杰：第一是投入，第二是能干，会歇着。你做这个事情一定要做好，不要每天吊儿郎当的，能干同时会休息。我对我的记者说，你干活儿越快越好，干完之后歇几天都成。

　　网友：《焦点访谈》记者主流是好的，我们身边也出现过歪曲事实真相，不符合实际的报道情况。对你们派出的记者如何监督？

　　翟树杰：如果我们记者有失实报道的话，希望你打我们监察室或者纪委电话都可以，如果业务探讨可以给新闻评论部打电话反映，我们领导一定会认真对待每一个电话的。

　　网友：你们还需要新鲜血液吗？

　　翟树杰：到我们这儿来干首先胆子要大，还得要承受失败的压力。我们这儿竞争很激烈，所有到我们这儿来的人都是那里的尖子。

　　主持人：今天通过一个多小时的在线聊天，很多网友加入到我们的聊天当中，我们在接近尾声的时候让翟老师跟广大网友朋友说说贴心话。

　　翟树杰：感谢网友，老朋友、新朋友来跟我们共同渡过这一个半小时，也特别感谢他们对于我们《焦点访谈》的关注和支持，包括给我们提出的意见。就像有人说最想买菜的人总是说菜价不高，包括给我们提意见的人我也非常感谢。希望大家一如既往支持我们，这个支持就是多提供线索，多给我们提意见，多看我们的节目。

　　网友：舆论监督显然《焦点访谈》做得最好，也包括《新闻调查》，我更喜欢《新闻调查》。中国的舆论监督在什么时候才可以普遍像《焦点访谈》一样监督行为，国家有这样的打算吗？

　　翟树杰：这个取决于我们社会的发展，十年前我们做的节目，抬头望去很多题材可以做。但是今天当我们走到马路上或者当你出差走到一个地方做事的时候，你会发现不像十年前有那么多的事情可说。这个原因就是社会的变化，一个明目张胆的不讲任何技巧的坏人坏事丑恶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总体来说我们社会还是朝法制方向发展，最终解决问题有法律。法律的健全，法律的公正才是最终解决社会问题的目标。作为舆论监督在任何阶段都不可缺少，但是它的量多量少应该根据社会情况而定，不是说这样的栏目越多越好。所有的社会到非常美好的时候，你的社会舆论监督的量可能要远远低于十年前，我想社会的进步和法制的健全，依法治国的推行最终目标社会肯定会越来越好。我希望到最后的时候，所有舆论监督节目都关门，这时候我们的社会一定最美好。

　　主持人：今天通过一个多小时的聊天，翟老师说了很多的贴心话。《焦点访谈》更多是代表舆论监督的符号，十年来《焦点访谈》有三千五百多期节目，祝愿她在今后的道路永远是观众心目当中的焦点。

　　翟树杰：让我们的《焦点访谈》和我们的观众一起来爱护这块阵地。

　　主持人：最后借网友的一句话结束今天的访谈，“别忘了，你们的棱角就是你们的风格，祝你们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