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间群众举报成反腐主渠道 吁立法保护举报人

3月17日，广东深圳市检察院检察官在举报中心接待举报人。胡谋摄

　　●2003年至今，全国检察机关查办职务犯罪的线索70%来自举报。群众举报成反腐败主渠道

　　●各种举报电话年内有望成为全国统一的免费电话

　　保护举报人呼唤立法

　　本报记者　胡谋

　　2008年1月4日，深圳中级人民法院原副院长裴洪泉在广东江门被法官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一审判处无期徒刑。把这位曾经头上有许多光环的法官推上被告席的，正是群众的举报。

　　今年2月23日，全国检察机关第四次举报工作会议在深圳举行。

资料显示：2003年至今的5年时间，全国检察机关共受理各类举报线索近103.5万件，查办职务犯罪的线索70%来自举报。

　　深圳首推举报中心

　　●举报者是有“时代良心”的英雄

　　举报，是中国改革开放前沿阵地深圳的首创。

　　1988年3月8日，深圳市检察机关在全国第一个挂牌成立“经济罪案举报中心”。

　　深圳举报中心的成立，在全国引起反响。此后不到一年，全国检察机关共建立起3168个举报中心。1996年，修改后的《刑事诉讼法》正式将“检举”一词修改为“举报”，“检举人”修改为“举报人”。举报，今天在中国已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名词。

　　2003年10月，第五十八届联合国大会审议通过《联合国反腐败公约》，中国政府于当年底签署、两年后由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八次会议批准了这个《公约》。该《公约》明确：反腐败“应当有公共部门以外的个人与团体的支持和参与”。

　　今年春节前夕，中央纪委负责人说，广大人民群众的举报是揭露腐败的主渠道。清华大学廉政与治理研究中心任建明教授认为，举报者是为了社会正义、为了反腐败，是有着时代良心的英雄。

　　最高人民检察院控告检察厅举报工作处的资料表明，检察机关接到的举报，60%的举报人与被举报的人或事没有利益冲突。

　　辽宁省鞍山市国税局李文娟在税收登记中，发现该局存在人为少征国家巨额税款等违法和违规行为，于是向举报中心实名举报。她说，举报不是因为自己和单位领导人有利益冲突，而是不能容忍国税局动辄人为调节增值税几千万元的行为，“如果不管，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陕西省渭南市移民局工会主席李万明15年的720余次举报，揭露当地部分官员弄虚作假、冒领数万名假移民“空饷”的违法行为。2007年底，又开始新一轮调查冒领移民款的李万明说：“5906万元国家救灾款，到灾民手上只有50万元。我管此事，不说是对国、对民负责，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记者了解到，深圳举报中心成立20年来，共受理各类举报线索3万余件。该院立案查处的经济案件中，85%以上来源于举报。深圳市检察院检察长白新潮说，在举报中心，他看到了时代良心的彰显。

　　奖励举报成共识

　　●举报质量逐年提升

　　今年春节刚过，一些地方检察官就上街、下乡，进行“群众参与、反腐倡廉”的举报工作宣传。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胡克惠说，要通过各种形式、多种渠道宣传，“唤起更多具有‘时代良心’的举报者”。

　　黑龙江、云南的各级检察长纷纷上街，接待群众咨询；天津、山东、甘肃、江西、四川等地的检察长邀请地方党委、人大领导和人民监督员一起上街接访；一些检察机关将举报工作宣传的多媒体光盘、短信发送到工程建设、土地出让、产权交易、医药购销、政府采购等重点行业。5年来，全国各级检察长共2.8万人次走上街头，接受群众咨询17.2万余人次，接谈群众举报8.4万多件。

　　一个举报电话，让浙江省杭州萧山区交通局原副局长汪益龙等10名贪官“落马”。去年6月15日，萧山区检察院将1万元举报奖金交给了举报人。目前，全国检察机关普遍都实行举报奖励制度。山东、广东、新疆等地的检察机关还建立了举报奖励基金。据最高人民检察院统计，5年来各地共奖励举报人3823人、发放奖金共1043万元。

　　举报工作宣传和举报奖励制度，提高了群众的举报热情。最高人民检察院控告检察厅厅长王小新说，群众不仅举报了大量案源，而且线索重点突出、线索质量较高。5年来，各级检察机关受理的管辖内职务犯罪线索中，群众的署名举报近25万件，占全部案件线索的42%。

　　2007年8月1日，四川省规定省内寄往纪检、监察部门和举报中心的普通信件免收邮资，以进一步畅通举报渠道。但赣南师范学院的张勇说，老百姓不怕出那一点邮资，怕的是政府“反腐败”的决心、力度不够大。

　　2007年底，媒体刊发“上海‘社保案’后举报厅局干部线索上涨16%”的消息。深圳大学法学院教授邹平学说，正是上海社保案的查处让广大群众看到了党中央对反腐败动真格的决心，才有了报道所称的“上涨16%”。他认为，只要“抓大鱼”、“动真格”，就能“唤起更多具有时代良心的举报者”。

　　方式日趋人性化

　　●可选择自己信任的检察官接访

　　在深圳举报中心，市检察院检察长白新潮告诉举报人：“可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间、地点，选择自己信任的检察官接访，重大的举报线索还可直接约见检察长。”

　　白新潮认为，为了唤起时代良心，就要善待时代良心，而善待时代良心的关键是保障举报渠道的畅通。

　　由于体制原因，举报线索的管理一度出现“多头化”的现象。最高人民检察院有关负责人说，现行既不利于管理、也不利于安全的举报线索受理机制将有大的改革。据悉，最高人民检察院与有关部门有了初步协商结果，今年内，目前五花八门的举报电话有望变为全国统一的免费举报电话。

　　最高人民检察院一位检察官曾在某基层检察院看到，群众的举报信竟然就摆在桌上，来往的人都能看到举报内容和举报人相关信息。他认为，如此对举报不负责任真是“难以想象”。为此，胡克惠在深圳会议上再次强调，对举报线索实行举报中心统一管理、定期清理，防止对举报线索处理的随意性。

　　目前，深圳市检察院构建了以评估为核心的线索管理模式，全方位发挥举报中心的线索管理职能；宁波市北仑区检察院在答复中实行“证据展示”，提高说服力；杭州萧山区检察院对举报线索实行受理和办理“两次反馈”，这些措施都让举报人大为满意。

　　2004年3月，江苏苏州市沧浪区检察院开通国内首个网上举报系统，并将举报网站与苏州门户网站相连接。2005年，该院在网上收到举报线索，两天内检察官们在网上和举报人交流30余次，使市财政局政府采购管理处副处长郑大水受贿案大有突破。

　　目前，网上举报已经成为举报人向检察机关提供线索的主要途径。据悉，自2002年最高人民检察院建立统一的网络举报平台以来，全国已有300多个检察院开通了网上举报，许多地方检察机关还建立了线索管理数据库，开通了自动电话语音受理系统，设立了检察长电子信箱。

　　立法保护举报人

　　●预防性保护成重点

　　现在，凡点击进入最高人民检察院网站的举报中心，中心就会自动生成密码，而这个密码只有举报人自己知道。江苏省检察院检察官说，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郑大水受贿案”的举报人是谁。

　　据悉，全国目前有12个省、市人大制定了地方性保护举报人法规。但其共同特点就是偏重事后追究，并且缺乏可操作性，缺少预防性的保护措施。

　　胡克惠说，最高人民检察院正在与有关部门配合，促进保护举报人的立法，特别是事前预防性保护。

　　2008年春节前夕，一名举报人走进了深圳市检察院的“举报中心”。

　　面对检察官，举报人显得很犹豫、手连连发抖，“会不会有人知道我来举报？”看到举报人的紧张情绪，检察官在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建议举报人“网上举报”。

　　白新潮说，许多举报人因“担心打击报复”，而放弃举报，这不仅导致反腐线索的流失，更让社会产生了道德挫败感。白新潮说，善待时代良心就是要保护时代良心。

　　河北省原省委书记程维高“落马”后，举报人郭光允仍然受到死亡威胁；李文娟实名举报，等来的却是两次辞退；因举报辽宁省抚顺市原市委书记周银校，于瑾从被网上通缉到2年有期徒刑，从一个富有的房地产开发商到一无所有；因举报县领导违法问题的四川省武胜县工商局党组书记龚远明左脚脚筋被砍断……

　　据最高人民检察院统计，全国每年发生的举报人致残、致死案件，从上世纪90年代每年不足500件，上升到现在的每年1200多件。

　　吴丹红说，由于相关法律的缺失，国家为举报人提供的保护，特别是事前保护“近乎为零”。

　　王小新说，检察官们一直在寻找保护举报人的最好方法。全国检察机关第四次举报工作会议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讨论如何保护举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