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家民建民营小剧场创始人王翔
执着于话剧梦想的牙医
本刊特约记者:冯在
第一眼见到王翔,马上联想起他在电话里他对蓬蒿剧场名字的解释:李白的诗中说“仰天长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蓬蒿人,就是普通人的意思。
他看上去其实和剧场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区别:像老朋友一样问候来到这里的顾客,给他们倒水,冲咖啡,或者,干脆坐下来,和大家一起聊天。这里的人都叫他“王老师”。
一位出色的牙科医生
王翔的老家是河北定县,他的父亲是上世纪30年代就参加革命的军人,母亲是一位地主的女儿,也是当时河南信阳地区少有的高中生之一,父亲随刘邓大军南下时两人相识。王翔说:“一个有力量的男人和一个有知识的女人的结合,于是就有了我。”
“文革”期间,父亲被打成“走资派”,被下放到河南小县城,王翔和母亲一同前往,从小经历家庭命运起伏的王翔在母亲影响下,开始在文学作品中寻找精神慰藉 如今,他依然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多夫》中那些让他记忆深刻的段落。
“文革”中期,初中毕业后的王翔没有和他的很多同学一样上山下乡,而是因为父亲的关系进了部队,幸运地成了一名军人。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王翔顺利考上西安第四军医大学。王翔说,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选择学医,“但那时候军人只能考军医大。”
大学毕业,王翔被分配到武汉193医院。5年后,他又考回西安第四军医大学,成为我国最早从事人工种植牙课题的研究生,被中央电视台《晚间新闻》报道后,每天都有几十、上百人找他就诊。研究生毕业后,王翔进入到北京海军总医院工作,10余年后,他借款70万元创办了北京最早的私人牙科诊所之一的今日齿科。现在,他的诊所在北京已经拥有4家分支机构。
一名狂热的戏剧发烧友
1985到1986年间,王翔曾到北京医科大学进修了一年,北京浓厚的文化氛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困惑的年轻人。热爱文学,却不得已做了一名牙科医生。就在这时,一件被他认为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情发生了——他生平第一次看了一场话剧——《和氏璧》。
“当时的文化部长王蒙在报纸上推荐这部由台湾女作家张晓风编剧、中央实验话剧院排演的新戏,就慕名前往了。”
《和氏璧》里,演员的一句台词和编剧的一段阐述,让王翔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欢愉。
人人都用假玉去博楚怀王开心。一个叫卞和的人发现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真玉,两次向楚怀王献玉都被视为欺君,先后被砍掉了双腿。卞和为了不让自己的徒弟受牵连,就要把他赶走,但徒弟哭着喊着说:“师父,别赶我走,我是爱真玉的,我是真爱真玉的。”
这样的事情生活中常有,编剧张晓风却用简短的一段阐述将它表达了出来:“生命是可贵的,甚至是可敬畏的,但还有一些比生命更可贵,比我们一己的百年之身更可敬畏的,是一些支持生命,使生命可以活下去的东西……18岁的时候谁不会谈理想?年轻的时候,谁不曾有热情,但像卞和这样,以一生之久坚持一项真理,长期受凌辱,处寒微,甚至失去双腿,又有谁能以堪呢……”这段阐述,王翔记了20多年,准还会记30年,40年……
“那之前,母亲的一个朋友给我推荐过一些剧本,有曹禺的《雷雨》、郭沫若的《孔雀胆》,看了之后就觉得很受触动,而看到《和氏璧》的时候,内心感受到的,就是震撼了。戏剧就好像是一条链子,把人生中那些最美好的珠子,比如智慧、意志、灵性等等,都串了起来,在一个浓缩的时间段里一下子展现在你的面前。”
从那以后,王翔就成了一个超级狂热的戏剧发烧友。研究生毕业后,他来到北京,“有四分之一的原因是因为在北京可以看很多话剧”。出国时,每到一个城市,他首先去的地方,就是美术馆和歌剧院。在海军总医院工作的后期,王翔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做客座主持人,主持“人生热线”和“午夜书友”栏目,通过采访,和很多作家、戏剧艺术家成为朋友。
2003年,王翔的老朋友、著名话剧演员杨青主演了由王晓鹰导演的话剧《哥本哈根》,他应邀观看,碰巧另一名主演就是当年演卞和的梁国庆 “这部话剧容纳的信息量太大了,几乎所有人都能从中获得感悟,我看了23遍. ”一天演出结束后,他请杨青、梁国庆一起去咖啡馆聊天,国家话剧院戏剧俱乐部的建立,就是这次聊天的结果 王翔将自己一套三居室打通成为排练室,组织了非职业剧社进行公益性演出。
这还不足以让王翔的表达愿望得到满足。2004年秋,他投资的话剧《暂住证》在人艺小剧场演出。舞美和台词都很简单,两位主角的肢体语言演出,却打动了很多人。这部戏,王翔亏了两万元,他却觉得享受了巨大的快乐。他说:“我在做的事情,是很多人想做,却少有人做的 我的力量纵然微薄,但换来了更多人的愉悦,很值得!”
一个坚持话剧理想的孤独者
王翔实现了很多人走上人艺舞台的梦想,很高兴,但并不激动。“这的确是我长久以来想要做的一件事情,但我也知道,我要做的,并非到此为止。”
王翔的下一个目标,是建立自己的小剧场——蓬蒿剧场,这是他执着地想象了20多年的,真正属于他的舞台。王翔说,之所以将剧场命名为“蓬蒿”,就是希望更多的普通人,也能够走进剧场,走向高贵。他认为,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有对于话剧这种艺术形式的精神需求,只是有的被发现,有的待发现。同样作为国家文化中心,纽约、巴黎、伦敦的剧场多我们1000个,一年下来,上演的剧目就多我们几万部,获得戏剧观演体验的人次就多我们几百万甚至上千万。“戏剧的终极关怀是文学关怀和人性关怀,重在培养人对事物深层的认知、理解能力和结构能力。能最有效地提升一个民族的文化需求和经济需求的原创力及全社会的和谐程度。像30前中国的经济改革始于安徽小岗村的包产到户,也许中国社会文化层次的深层变革,应该从民建民营小剧场开始。”
截至目前,蓬蒿剧场正式公演已两个月,而在这两个月之前,是漫长的两年。由于蓬蒿剧场是北京第一家民建民营的小剧场,在办理很多手续时都无章可循,“工商、卫生、环保、规划等部门,审批程序通常一等就是一两个月 ”而最艰难的,还是找地方 王翔几乎跑遍了北京所有能去的地方,一年后,终于找到了南锣鼓巷中戏东墙根的一家四合院 如今,这栋夏有露台,冬有壁炉,风格沉静、朴素而温暖的民国老四合院,已变成附设咖啡馆的小剧场,成为众多话剧爱好者的心灵栖息之地。
这些美好的背后,是王翔源源不断的经济投入。虽然剧场的演出节目单已经排到了3个月以后,但100座以下的小格局、低廉的门票,都注定了至少在短期内,这都将是一桩赔本的生意。不过,王翔不在乎,在他看来,人生最奢侈的事——请朋友看话剧,建自己的剧场——他都做到了,而“丢失数额很多的钱”只不过是“最浅的痛苦”。
被问及对小剧场话剧三五年或者十来年后的展望,王翔说,小剧场、小剧场话剧的百花齐放是他最大的梦想。“剧场越来越多,我就不孤立了,同时,整个社会对戏剧文化、对人的深层需要的理解力就越来越强,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理解我现在的行为了。”
(编辑:李光敏 美编:苑立荣 编审:马世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