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

　　作好献身准备和坦然面对牺牲的民族，是任何力量都无法与之抗衡的。

　　在日伪军不断加大“讨伐”的战争岁月里，这个光荣和痛苦共生的词汇，已经因为频繁而变得平常，然而，从1939年至1942年间，不断为胜利而蓄积的牺牲，竟会来得如此猛烈，让抗联勇士们猝不及防。

　　两年间，抗联三路大军中的两位总指挥杨靖宇和赵尚志的相继牺牲，让原本在西征以后元气大伤的抗联队伍陷入更加窘困的境地。

　　1940年以后，抗联迎来最艰苦的岁月……

　　1940年2月到1942年2月，两年时间内抗联第一路军和第三路军的“灵魂人物”杨靖宇和赵尚志分别遇难，他们离去的背后，是抗联走进困境的缩影。

　　沈阳市文化局原副局长、高级记者李恕评价说，“杨靖宇和赵尚志都是中华民族的真英雄。”

　　仔细回顾，记者发现“南杨北赵”的离去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英雄们在不断以同样的牺牲，来筑起胜利的基石。

　　审判 杀害杨靖宇首犯

　　75岁的沈阳老人王诚头发花白，但10岁那年听到家里老人惊呼“大救星没了”的心情，他至今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王诚口中的“大救星”，就是东北抗联第一路军总指挥杨靖宇，1940年2月23日，他被日伪军“讨伐”队杀害在今吉林省靖宇县时，年仅35岁。

　　当时杀害杨靖宇的主凶———抚松县警察“讨伐”大队大队长唐振东在新中国成立以后，被辽东省（今辽宁省）抚松县（今吉林省抚松县）公安局侦缉归案，审判唐振东的任务交到了王诚的手中。

　　“我的老家在今吉林省抚松县北川一个叫黑影的地方，我4岁那年家里被日本鬼子烧光了，我们不得不住到抚松县里。”当记者见到王诚老人时，未及寒暄，老人家就讲起自己难忘的回忆，“还住在黑影时，我的父亲和三大爷都曾经给杨靖宇将军的抗联战士送过粮食和食盐。”

　　在王诚10岁那年的一天早上，他忽然看到家里的长辈都有些惊惶，“奶奶小声告诉我，‘大救星没了。’虽然我年纪小，但是我也知道那是指杨靖宇将军。”

　　让王诚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还亲眼见到了杨靖宇的首级。这段经历被老人称为“噩梦一般”。

　　“那是1940年的初春，日本鬼子将杨靖宇将军的首级装在木笼子里在东边道一带巡游示众。到抚松时，杨靖宇和另外一位抗联战士的首级被放在县城外一座操场上，他们用棍棒驱赶着居民去看，县里所有的学校也都停课并把学生招了去。那时我刚上一年级，个头很小，所以被安排在前排，距离头颅只有三四米远，我看见杨靖宇将军浓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一根根立着，他的浓眉扬起，两腮有些冻烂了，双眼半张开，嘴唇微微开启。我越是仔细看心中的恨就越深。”

　　一审开庭 年轻审判员初露威严

　　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机会为我心中的大英雄报仇，我二话没说开始翻看由县公安局送来的卷宗。

　　1950年5月，王诚被任命为辽东省（今辽宁省）抚松县（今吉林省抚松县）人民法院审判员。6月的一天，法院领导交给王诚一项沉甸甸的任务，审判杀害杨靖宇将军的主凶———大汉奸唐振东。

　　“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机会为我心中的大英雄报仇，我二话没说开始翻看由县公安局送来的卷宗。”王诚说。

　　很快，王诚等到了一审开庭。“两个法警去看守所带唐振东过来。‘咣啷———哗啦’，随着声音不断接近，我的心开始激动起来，好不容易我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这时，满面横肉、胡须蓬乱的唐振东出现在我面前。”王老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唐振东站在法庭中间，拨浪鼓似地摇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没有罪，我没有罪！”

　　“唐振东将双手伸向法警，故作镇静地长吁短叹。我能感觉到，尽管他的内心恐慌，他并没有把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看在眼里。于是，我有意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把一张他当年拍的照片拿在手里不停玩味着。十分钟以后，唐振东光秃的头顶有些发抖了，见此情景我发出了第一句问话。”回忆时王老的声音也变得威严起来。

　　庭审狡辩 汉奸竟说“不得已”

　　“我听日本人的，”唐振东沉思半天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拿日本人的饷钱，不得已而为之……”

　　“你就是唐振东吗？”王诚问。

　　“是我，我就是。”唐振东低下了头。

　　“公诉机关控告你带领日寇围剿抗联，杀害杨靖宇将军是事实吗？”

　　“我听日本人的，”唐振东沉思半天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拿日本人的饷钱，不得已而为之……”

　　听到他说是“不得已而为之”，王诚愤怒不已，其实他当时已掌握了唐振东的背景材料，可以证明这个地道的汉奸决不是“被迫的”。

　　“唐在一次赶着大车收地租的途中捉到了一支狍崽子。他以此作为礼品结拜日本特务为义父，这个日本人就是后来任“伪满陆军”第三旅副司令的日寇张宗元。在张的举荐下，伪通化省警务厅长岸谷隆一郎委任唐振东为抚松县警察“讨伐”大队大队长。1940年2月，在其杀害杨靖宇将军后，通化省警务厅长岸谷隆一郎又赐给他战刀一把，伪治安部大臣发给奖状一张，奖励伪币1万元。他后来升为警长，统辖全县4个警察讨伐大队。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他又被日寇派去热河攻打八路军。”

　　这时，王老恨恨地说，“这样的人会是不得已吗？”

　　铁证如山 汉奸俯首认罪

　　在围剿杨靖宇将军的“讨伐”大队中，唐振东是最为嚣张的。因为他有义父作靠山，围剿抗联特别起劲。

　　王诚说，面对唐振东的嚣张，公诉机关在法庭上宣读了另一警察“讨伐”大队长梁润武的供词：“在围剿杨靖宇将军的‘讨伐’大队中，唐振东是最为嚣张的。因为他有义父作靠山，围剿抗联特别起劲。”

　　“他总是见人就杀，见屋就烧，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对杨靖宇队伍他不敢硬碰，每次都被抗联打得惨败。我们一同去蒙江县三道崴子围剿杨靖宇将军，那时我正被杨靖宇甩在长白密林里，惟有唐振东指挥着一个中队驻在蒙江县城。唐振东沿三道崴子追到四九高地附近，将杨靖宇射杀。抗联内总有人投降日寇，再加上我们的讨伐追击，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就有七八千人讨伐，抗联弹尽粮绝。”

　　“唐振东，你对梁润武的证词有什么说的？”王诚发出厉声质问。

　　“都对，都是事实……我有罪。”

　　在出示了多位证人的证言以后，唐振东终于抵赖不过，承认了杀害杨靖宇的罪行。

　　1950年8月20日，万人公审大会后罪犯唐振东被押赴化石沟刑场执行枪决。王诚对毙后的唐振东验明正身，并在执行报告书上签字，办完了最后一道法律手续。

　　本组稿件由本报记者 高巍采写/整理　　

　　牺牲 英才早逝

　　双星相似的陨落

　　抗联核心 指挥奇才“杨靖宇是东北抗联第一路军的总司令，赵尚志是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的总司令，他们都有着高超的文韬武略和战略眼光，都是我党杰出的指挥人员。”李恕说。

　　最后一人 最后一刻 李恕认为，能够战斗到最后一人、最后一刻，“南杨北赵”的牺牲堪称“壮烈”。

　　1940年2月23日，杨靖宇回到三道崴子，此前他的两个警卫员下山买粮后牺牲。在被上山打柴的人告密以后，日伪军的“讨伐”队向杨靖宇扑来，杨靖宇苦战后牺牲。

　　两年以后的1942年2月12日，赵尚志行进到吕家菜园时，叛徒刘德山在赵尚志身后举枪射击，重伤的赵尚志两枪毙了刘德山，敌人来到时，他激战15分钟后因受伤被敌人拉回后突审，8小时后英勇就义。

　　头颅被锯 敌首胆寒 1945年，苏军在长春“伪满军政部”发现了两颗泡在防腐液中的头颅，其中之一就是杨靖宇。日本东边道汉安肃正总司令岸谷隆一郎曾经说，“我的对手真是一位神人。”

　　赵尚志被害后同样尸首两分，他的头颅被送往新京（今长春）请功后下落不明。2004年6月，有学者在长春般若寺内发现了一个头骨，经公安部门鉴定为赵尚志的头骨。

　　赵尚志让日军闻风丧胆，以致日军发出“小小的满洲国，大大的赵尚志”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