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老人去世后,搜狐连夜连线了著名话剧史家石曼,他披露了巴金先生一些鲜为人知的往事。
石曼简介:现年78岁,抗战文化研究者,著名话剧史专家,抗战时期曾经是一家民营报纸专事戏剧、电影报道的记者,专访过白杨、赵丹、田汉、阳翰生等文艺界名人。毕生致力于抗战戏剧研究,被称作掌握抗战时期影剧明星活动年史资料最为丰富的中国第一人。
搜狐网:巴金老人有着传奇的人生,能否介绍一下他在重庆的经历?
石曼:上海沦陷后,巴金仍留在上海的租界,在其担任主编的文化生活出版社继续工作。直到1940年11月,巴金途经重庆回老家成都,其间在重庆停留六天。
作为当时著名的文化人士,巴金为避免在途中遭到日本侵略者的扣留,从上海坐海船到越南,再走陆路抵达重庆。
到达重庆的巴金,又坐船去了安江,他不仅为曹禺的剧本《蜕变》写后记,还和曹禺探讨对剧本《家》的再改编(此前,小说《家》已由上海的剧作家吴天改编成剧本)。在六天时间里,两人谈话十分投机,整日形影不离,首次强化了觉新这一人物在全剧中的作用。
观点和思路得到巴金肯定后,曹禺于1942年夏在唐家沱一轮船上天天以汗洗面,完成了对《家》的改编。并于1943年小说《家》创作完成十周年之际,在重庆上演了话剧《家》。遗憾的是,巴金本人没有机会在渝观看。
1943年底到1946年5月,巴金分别在重庆沙平坝、北碚和市中区民国路21号居住过。其中,民国路21号是巴金和其文化生活出版社的主要所在地。其小说《寒夜》也是在这里完成的。
搜狐网:能否给我们详细讲讲巴金创作《寒夜》的往事?
石曼:巴金在重庆主要有两件事印象最深。
第一件是巴金在重庆创作《寒夜》的事情。
当时的民国路21号,一栋三层楼的楼房,巴金住在底楼一间又黑又潮、极其简陋的屋子里。不仅是巴金在渝的住所,还是“文化生活出版社”所在地,他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寒夜》也是在这里创作的。
1944年秋冬的一个晚上,巴金以住在楼上的一位做校对的小公务员为原型,开始了《寒夜》的写作。
巴金写作时,生活极其拮据,没有一支像样的钢笔,更买不起洋墨水,屋里有电灯他却交不起电费。于是,巴金常把碗反扣过来或用小碟倒上一点油、用棉花搓成一根灯芯点燃,这种自做的油灯下研墨写作。漫长的寒夜里,经常油尽光灭让他无法写作,巴金便只能象《寒夜》主人公汪文宣那样,在寒冷和黑暗中等待天明,继续写作。
巴金曾笑侃,我和《寒夜》主人公汪文宣都是做校对的,生活中有很多相似之处,我唯一比它强的就是我有稿费。
第二件事情便是毛泽东会见巴金。
一九四五年九月二十二日下午,毛泽东与影视界、话剧界人士的见面,其中包括作家巴金,这是巴金与毛泽东的第一次见面。
在见面会上,毛泽东对巴金说:“我以前也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并告诉巴金,“你对革命是有贡献的”。毛泽东说,有很多的年轻人都是读了他的《家》,才来到延安走上革命之路的。
一直坚持“一个作家应该用他的作品跟读者说话”的巴金,此后,一改不太过问政治的性情,开始参加一些政治性的活动。
搜狐网:巴金老人性格如何?您能讲几件他的轶事吗?
石曼:巴金是一个特别传统、实在、还有点内向的人。
在重庆,巴金无论走到哪里,怀里总揣着一只毛笔、墨和一些用过公文纸。只要稍能安顿下来,巴金便就地研墨、用公文纸的背面写作。小说《寒夜》就是这样创作出来的。
抗战期间,经曹禺改编的话剧《家》在重庆道门口一个礼堂里连续演出八十场,共有8万多人观看过这部伟大的作品。而当时重庆的人口大约90万,一个城市有近十分之一的人看过同一部作品,这在话剧史上十分罕见。
除了在抗战时期首演了《家》这部话剧,重庆也是唯一一个全部公演过《家》、《春》、《秋》由这“激流三步曲”改编的话剧的城市。
1956年,当时西南文联举办电影创作讲习会上,巴金为参会的文化人士们做了一场演讲,虽然时间非常短暂,但给我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搜狐网:您读巴金的几部代表作,您的感受如何最喜欢哪部作品
石曼:我从初中开始读巴金的作品,他的早、中期的作品差不多都读过,约二十本左右。其中,《家》是我读的巴金的第一部作品,也是给我的印象最深的一部。
十一岁的我,正在上初中一年级,当时在河南襄城县一屋檐下的板凳上,我捧着七八百页厚的《家》,从一大早到晚上太阳下山,一口气读完了整本书。读完之后,心情之澎湃,无法用语言形容。虽然阅读匆忙,却几十年记忆犹新。
可以这么说,和很多三四十年代的青年一样,我们最初接受革命教育就是通过读巴金的作品。当时,读《家》、《春》、《秋》的人非常多,很多男孩都迷上了《家》里的觉民,而很多的女孩都幻想自己能当觉民的爱人“琴”。
搜狐网:巴金老人在中国文坛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巴金在二十世纪中国历史的两个阶段对于中国社会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您能否给我们介绍和评价一下他的贡献。
石曼:我个人认为,巴金的作品从对读者影响来看,他不可否认的是最具有影响的作家之一,在作品的群众化上,巴金的作品是首屈一指的。
三四十年代的初中生或中小知识分子,或许不能读懂茅盾、鲁迅的作品,但差不多都能读懂巴金的小说。巴金作品通俗,容易让人理解并深受感染,其影响力之大,远在同时代作家之上。
从作品上来说,巴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现实主义作家,他的作品源于自己对生活的感受,不掺杂任何水分,从不用自己没有亲身感受的材料,这样的写作才是真正的厚积薄发。
也正是这样对生活有很深的感触、客观写成的作品,才能反映真实,引起如此大的反响和共鸣,在当时吼出青年人“反对黑暗,争取光明”的共同心声。
一九四一年初,当巴金从重庆回到老家成都的时候,其家族已经衰落,巴金的叔辈有的因吸食鸦片烟家财散尽进了监狱,有的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其境况和巴金在一九三三年创作的《家》中,所描写和预见的旧式封建家族败落的情境相差无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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