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为什么总是在关注深圳?好像每年你都来这儿做一些事情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姿态。
舒:当代艺术关注城市的发展,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一种现象,这种现象恰恰暗合了中国快速城市化发展趋势。我作为长期生存在城市的艺术家,关注城市发展也成为了一种必然。一直对深圳保持关注跟我的成长记忆有关。在中学时期那个充满憧憬的年代,深圳的各种令人振奋的消息充斥了我所生存的环境。在我成长的那个关键时期,深圳成为我最向往的一片神奇土地。我希望所有才华都能在这片土地得以施展。记得第一次踏上深圳这片土地,那种无比激动的心情至今仍然回荡在我心中。我想这是审美观发生偏移或冲突带来的感觉。艺术家总是尝试各式各样的创新,因为创新必然会带来审美观念的冲突。这种创新的姿态应该是前卫艺术最表象的外部姿态。但是我不希望因这种姿态而影响大众判断,甚至让大众的判断走向作品的反面。
记:你在质问深圳人吗?
舒:在最近网上媒体的报导中很多都用了“质问”或 “质疑”这类词。这些词用得不确切。因为“质疑”和“质问”是很强硬的,在一个公共的话语空间中很容易让作品增强对抗性,而对抗又很容易让很多人受到伤害。我认为我是用一种智慧、轻松、幽默的发问方式让深圳人可以对未来的深圳有所思考,并且通过思考都能积极参与和投入到深圳未来的建设之中。我认为只有大家的积极参与才会让深圳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所以不认 我是在质问深圳人。当然我也没有确切的词来形容我这次发问方式。
记:你认为这样的方式能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你想得到答案是什么?
舒:我没有办法预测这件作品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因为我很清楚,这件作品一旦放大到公共话语空间的时候,它已经不属于舒勇了,我也不再有能力把控它了。没办法把控的东西你也就没办法去幻想或者寄希望达到什么目的,因而我在发问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有问必答是中国的一种最传统的对话方式。然而在当今这个多元化的社会中,用“因为所以”这样的方式来回答问题,我想是有局限性的,甚至会将这件作品引向简单的是非问题范畴。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一个结果。这件作品我觉得有意思的就是每个人都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心里寻找答案。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然而各式各样的答案就能让人进入更深层更有意义的思考。
记:问出来以后你收获了什么?
舒:这件作品已经成为一个社会事件,并且还在不断延伸,我没有办法判断最后的结果,更没办法谈所谓的收获。如果硬要说,我想是通过这件作品让我收获了如何在公共社会里去却创作艺术的一些经验和方法。也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很幼稚的。
记:你爱深圳吗?
舒:我前面提到过深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多年来由于各种原因让我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关注和热爱深圳。感觉还是比较遗憾的。所以在我准备创作 “与城市对话”的系列作品时,会首选深圳这座城市进行艺术创作,也是希望弥补遗憾,通过这次创作让自己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
记:像你以往的创作一样,出来后有赞有弹,很多人说你哗众取宠,你怎么回应?。
舒:作为一个在前卫艺术领域探索实验十多年的艺术家,我想我们应该有勇气和胸怀面对各样赞和弹。我不否认在我的早期创作中有某些哗众取宠的成份,但是我仍然坚持认为哗众取宠是由于不同的人对创新的不同认识造成的结果。为什么当代艺术不管是我舒勇还是别的艺术家只要在社会上产生一些影响或是一些争议,所有的批评中声音最多的就是“哗宠取宠”?这应该是值得重视和思考的问题。“哗宠取宠”似乎已经成为形容当代艺术社会的基本词汇,而这个词也极其迅速地的瓦解了当代艺术作品的真正作用,使许多艺术作品最终只沦为了一个简单的现象或者一个事件,而我现在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九问”作品在“哗众取宠”的解读方式中也沦为一个新闻事件。主作品真正思想被瓦解,其实当面的对大多数人都认为你是“哗众取宠”时,你的任何回应都是脆弱和无效的。这个时候你才会发现文化艺术的创新是多么困难和艰辛,理想在现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这也是为什么艺术家们更愿意在自己的圈子进行艺术实验的原因了,因为这个圈子相对自由,也相对安全。
记:在人们印象中,很多行为艺术家都愤世嫉俗,是专门撕裂伤口的人,你这次创作属于什么性质?
舒:其实这只是大众对艺术家作品的简单理解。当然我也清楚确有少数行为艺术家的作品让人造成了伤害,但是只要你愿意更深入的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这些艺术家还是很有责任感的,善良的,和单纯的。他们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社会生活的关注,本意并不是要刻意去撕裂什么伤口。他们希望自己的艺术可以有更多价值而不仅只是一种纯粹予人欣赏的形式。行为艺术家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失去的很多,他们从不计较利益得失,作品无法出售,产生不了任何商业价值,不得不迫使他们用别的方式筹资而继续维持创作。其实只要对当代艺术稍有了解的人就会知道,没有几个艺术家是可以将行为艺术坚持到最后的。真正能够坚持下去的人通常也成为了社会的异类。而一个没有任何收入的异类能健康地生存在主流社会之中又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啊!当我面对自己的生存境况时,常常会觉得很荒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其实现在我也越来越没有办法完全看清自己。刚才你问到我这次艺术属于什么性质,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是一种新的思考这件作品的方向和观念,不曾面对过,就有点象过去核实家庭出生成份的感觉。这种感觉放在评判作品的范畴中显出了一种异样和趣味。这个问题我很难用我的经验来回答你。等我以后思考成熟之后再回答你吧。
问:你长期让自己在正反刀尖伫立,你承受的支撑点是什么?
答:其实我根本没有认为自己长期伫立在正反的刀尖。作为创作者我没有办法来定义自身的状态,然而通过社会的各种反应可以将我的状态彰显出来,使我对自身能有较为清醒和确切的认识。我想“刀尖伫立”是社会赋予我的一种状态吧。这种状态可以迫使自己不被变得麻木,麻木已经成为许多生活富足的当代人的常态,这种麻木就像吸食可卡因一样自觉而舒适。当然我知道 “刀尖伫立”是危险的,是要付出代价的,让我能承受下去的支撑点是各种“煎熬”所熬出来的真实。这些“煎熬”让我喜欢着并害怕着——,喜欢它让我变得勇敢和成熟;害怕他让我身边的人和其他人受到间接伤害,因为初衷并不是有意要伤害谁。煎熬让我在矛盾中找到某种真实,而寻求真实是我艺术的终极追求。(采访邓燕婷)
转自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