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主任蔡佑刚在看村委会办公楼设计图纸 |
蔡佑刚与粮食补贴文件 |
这里的居民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结婚没有结婚证,生孩子不需要准生证;这里没有警察,没有学校,没有医生,没有一条好路,没有正常通讯……在外人看来,这里是一片"自由"天地。
但这个名叫西湖村的村子并不是"世外桃源",这里离武汉东部郊区新洲区政府所在地才25公里。它形成于上世纪70年代填湖垦荒运动之时,大批移民在一片湖沼上建立了新的家园。但上世纪80年代以来,西湖村却长期徘徊在行政编制之外,成了被遗忘的"死角"和名副其实的"黑村"。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2007年5月24日,西湖村彻底告别了这段20年的"自由生涯",收编到新洲区汪集街道办事处的管辖,并且成立了第一个村委会。
近日,本报记者走进西湖村,实地记录了这个村落20年来的恩恩怨怨和酸甜苦辣。
文/图 本报记者 杜安娜 窦丰昌
走进村里,一排排土坯房进入眼帘,只有几户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用石灰刷白了墙体。村民的餐桌上只有一盆自家种的青菜,有电视机的家庭屈指可数。即便有湖光山色的美景,但也拴不住年轻人的心,他们大多出外打工了。
昔日:垦荒人组建移民村
上世纪70年代,这里还是一片湖沼。为响应中央"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大量移民背井离乡来到此地,声势浩大的填湖垦荒运动就此开始。西湖村正是在这轮移民浪潮中形成的一个村落。
蔡佑刚,这位新成立的西湖村村委会的第一任主任亲身经历了西湖村的变迁。
30多年前,还是个热血青年的蔡佑刚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带领两个自然村250人完成了大迁移:从当年的孔埠镇白洋农场迁到6公里外的荒地——如今的西湖村。
最早一批从白洋农场迁来的村民蔡福华说,当年是"拆掉白洋农场房子,拖着一块块砖过来的,又用这些砖在西湖村建成房子。"当年这里是一片荒原和湖沼,建房的时候"起码垫了2米高的地基"。
1973年,一同迁来开垦湖区的还有来自仓埠的五云村、周铺的莲花村、金台的新村和海棠村这四个村的村民,他们共同组成了共540余人的大"西湖村",成为涨渡湖的第一批垦荒者。
但是,垦荒人迁徙的孤独和不被认同感日渐强烈。1986年,西湖村划归涨渡湖镇管理,但是从五云村、莲花村、新村和海棠村迁过来的村民不愿意接受涨渡湖镇管理,拒不缴纳税费。镇与村之间常常火药味十足,"甚至有镇上的干部到乡里去调查,被村民扔到水里。"新洲区宣传部部长严辉文说。这些村民仍然在原籍所在地交各种税费。
决裂:不愿交公粮引发冲突
1988年发生的一件事情让西湖村与涨渡湖镇彻底决裂。当年9月的一天夜里,西湖村来自五云农场的村民半夜准备把上交的公粮拖回原籍,结果被镇干部蔡郁芳等6人发现,6人全力阻拦,双方发生了严重的争吵,最后,3名干部在交涉中被打伤,西湖村由此"自由"了。
然而,涨渡湖的变化可谓沧海桑田,热闹的西湖村逐渐沉寂。1997年,新洲县(注:现在的武汉市新洲区)政府出台文件,要求村民各自迁回原籍,只留下了孔埠镇白洋农场迁过来的这个村庄。500多人的村庄一下缩减到170多人,形单影只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西湖村所属管辖已名存实亡。
现在的西湖村早已没有当年的辉煌。记者向附近的纪付村村民打听西湖村,大多数人都一脸茫然。当记者解释说是那个"没户口的黑村"时,很多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蔡家大湾"。
尴尬:烦心事一桩又一桩
用蔡佑刚的话说,西湖村"是一个穷山洼,地势低凹,村里每年的人均收入只有500元"。因为是湖区,村民收入的一大半都是靠养鱼。落后的山村拴不住年轻人的心,记者在村里看不到孩子和年轻人,适龄的孩子们都在学校,年轻人都在外地做工挣钱。村民也很早就去下田去了,整个村子只剩下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显得异常寂静。
李爱梅家就离蔡佑刚的家只有30米的距离。她的大儿子李凡、三儿子蔡恒都在外做工,只有老二蔡涛还在念大学一年级。她告诉记者,在外面打工挣钱多,孩子们说什么都不愿意回来。李爱梅的丈夫蔡云木说,现在虽然不是农忙季节,但正值给稻谷打农药,而鱼塘也需要打理,鱼塘加上水田一共23亩,每天都忙的够呛。
李爱梅说,这几十年村里就出了两三个大学生,她家里就有一个。从她家大门上贴出的"唯有读书高"的毛笔大字可以看出,一家人对念书的虔诚。
上学:孩子读书如同打游击
"这些年来,家里3个孩子读书让我伤透了脑筋。老大读小学就像打游击,1990年在村里唯一一所小学上一年级,虽然只有3间房,但总算是有个地方。好景不长,不到一年时间,小学由于发不出教师工资,房子也拆掉了,只能转去别村。因为没有户口,只有把孩子改跟舅舅姓,到我娘家纪付村接着念书,每学期还要交300元的借读费。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转入洋谭小学,四年级又转入湖西小学,之后又到冯埠中学读了初中一、二年级,再进入汪集中学读初中三年级,最后到刘集念高中。除此之外,每个孩子每年还要交教育附加费100元,其他村的人都可以报销的,但是我们没人管。"李爱梅说,孩子念完这几年学,把所有邻村都跑遍了。
蔡云木说,1994年是家中最困难的时期,当时3个孩子都在读书,每年只有5000元的收入,但是光是3个孩子的借读费就高达1500元。
"我们夫妻俩都是勒紧裤带过日子。孩子在学校食堂每天要花一元打菜,有一个星期,我家老三连吃了五天的白饭回家,把钱交给他妈,说什么也不读书了。孩子在写给班主任的信中说,哥哥书念得比自己好,自己去外面打工挣钱,不想再增添父母的负担。"说到现在广州打工的孩子,蔡云木有些哽咽。
同样也培养出大学生的蔡佑刚家中,几乎没有值钱的家当。蔡佑刚告诉记者,为了孩子读书已经负债累累,欠了几万元的债务,现在还没有还清。
结婚:"村里都是事实婚姻"
蔡福华夫妇可以算的上是"革命夫妻",他们随着迁徙队伍来到了西湖村。但至今为止,蔡福华夫妇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结婚证。
谈到结婚证,李爱梅也说,都这么大年纪了,要不要结婚证都没有关系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她在汪集镇的一个服装厂工作,蔡云木在砖厂,当时两人都是厂里的集体户口,后来两家厂都倒闭了,她1984年嫁到西湖村的时候,夫妻俩都没有户口,3个孩子出生时也没有上户口。
"我们村结婚都是事实婚姻,没人办结婚证,除非是嫁女儿,小孩读书或者有人到外地打工才到镇上去办户籍证明或身份证。"李爱梅说,没有被收编也有自己的好处:"不用交农业税;没有计划生育的限制,一般家庭都有三个以上的孩子,最多的人家有六个;死后可以土葬,不用火化,很多老年人到现在还没有转变观念。"
"电话、电线都是从邻村接的,所以用电方面只是电压不稳,照明还是没有问题。"在这里,李爱梅说可以算得上是最富有的人,除她家有一部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外,其他村民家根本就看不到大功率的电器。
因为没有准生证,生孩子只能自己动手,或者从邻近的村子找赤脚医生,孩子生下来也没有打过什么预防针,全靠抵抗力强才能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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