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政策与刑法关系的历史演变

　　刑事政策与刑法关系的历史演变

　　卢建平

　　我国刑事政策的研究起步较晚，对于刑事政策概念本身尚未达成共识，但对于刑事政策与刑法的关系似已形成较为权威的界定。我国台湾地区的学者林纪东先生也认为：“刑法之制定与运用，罪刑之确定与执行，都应以刑事政策的观点出发，以是否合于刑事政策的要求为指归，不合于刑事政策的立法，是不良的立法，离开刑事政策的裁判和执行，也必定是不良的裁判和执行。”

　　在我国，按通常的理解，“政策”就是国家或政党为实现一定时期的目标而制定的行动准则。在我们的语境里，它与“策略”密不可分，政策的出台总是伴随着政府或者政党对某种策略的运用，即根据形势发展和任务的实际需要而制定的行动方针和斗争方式。与近现代西方的刑事政策没有渊源关系，我国的刑事政策是独立发展而来的，它起源于革命战争时期的对敌斗争策略，是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和人民同敌对阶级和各种犯罪作斗争的长期历史经验的总结。随着情势变迁，刑事政策亦审时而变。

　　其实，通过对政策(刑事政策)与法律(刑事法律)关系的历史考察，我们就会发现，刑事政策与刑法的关系经历了一个复杂的演化过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法律和政策有不同的定位和分工。自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以来，政策与法律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政策与法律的关系曾经发生过很多次的换位，政策相对于法律的地位作用也因为时间、空间、法律的完备程度和法律的权威程度不同而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这些发展变化既改变了政策本身，也改变了法律或者法治。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刑事政策与刑法是一对矛盾，两者形影与共，不离不弃。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因为不同的国家治理形态而有不同的刑事政策，刑事政策与刑法的关系也各有不同。

　　政策在我国的各个历史时期都占有着重要的地位。新中国成立后，在刑事法律体系形成之前，刑事政策曾被广泛地应用于我国的司法实践。在刑事政策雄霸刑事司法天下的年代，讨论刑事政策与刑法之关系意义不大。在法治国家目标确立之前，我们实行的是惩办与宽大相结合的政策，但严打成为主旋律，由此对法律的地位形成一定的冲击。在法治国家的框架里，在刑事法治不断健全的今天，刑事政策不仅没有消逝或衰退，其自身也完成了转型和复兴，宽严相济成为新时期的刑事政策。因此，刑事政策与刑法的关系将更趋复杂。

　　我们对于刑事政策与刑法关系的基本认识是：就刑事政策是刑法立法根据与指针而言，刑事政策应优位于刑法；二者有各自发挥作用的界域，应各就各位，互不替代；刑事政策与刑法相互制约，协调发展；相互推动，共同进步。二者关系的核心是，在区别二者的前提下的一种互动的制约、促进关系。刑法对刑事政策的制约主要涉及刑事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这是法治的要求，是权利保障的要求；刑事政策对刑法的指导主要体现在法律的制定、实施和法律变革上，这是时代发展的要求，也是社会防卫的要求。而无论如何，倡行法治、保障人权是刑事政策和刑法都应该奉行的基本原则，是已为现代法治国家的刑事法实践所证实的理性选择。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常务副院长、中国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国际刑法学协会执行委员、副秘书长暨中国分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