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国际音乐节怎样才能走近大众

　　《瞭望》文章：国际音乐节怎样才能走近大众

　　音乐，哪怕是再高雅的音乐也是一样，缺少大众的参与，都很难成为“节”；音乐节要真正成为一座城市富有艺术气息的节日

　　文/肖复兴

　　一年一度的北京国际音乐节又落下帷幕，它已经连续举办了十届，成绩自然斐然，但不足或者说人们不满足之处，也越发明显。

　　任何艺术要想热烈到成为节日，都少不了大众的参与。比如戛纳电影节，除了让大众观看精彩的电影，少不了红地毯上的走秀，让大众能够站在红地毯两旁争睹明星的风采，近距离来一场互动的狂欢。音乐，哪怕是再高雅的音乐也是一样，缺少大众的参与，都很难成为“节”，它可以举办专场演出，甚至绵长的演出季，但那只是圈子里的自娱自乐，正如城市的精品屋、专卖店、美容沙龙或高尔夫俱乐部。

　　音乐节要想让大众参与进来，真正成为一座城市富有艺术气息的节日，起码要做到这样几点：

　　首先价格要降下来，起码把除了高端价位的其他票价大面积、大幅度地降下来。既然作为节日来对待，音乐节就不是专家和有钱人的堂会，价位降下来，普通大众才有可能进得门去。

　　我们常常推崇高雅艺术，而且希望让我们的观众能够热爱高雅艺术，以抵抗那些低俗的艺术，但我们却又常常把高雅艺术束之高阁，待价而沽，像卖名人字画一样想卖个大价钱。当年文艺复兴时期，蒙特威尔第决心将歌剧从皇宫贵族中引入民间，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让大众看得起。于是，他做的事情是，在威尼斯歌剧院演出时一张门票才卖两个里拉，便宜得只能让今天的我们脸红却无法效法。

　　我认为像北京国际音乐节应该专门设立学生的优惠票，而购买音乐节联票更要在优惠的基础上再优惠，这是世界任何一个音乐节的惯例。优惠的票价能够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参与进来，音乐节的作用即提高与普及才能够得以充分发挥和相互渗透。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便是人人买得起票而减少赠票的比例。另外，还应该有专场的免费演出。这样做，体现艺术的民主与平等，而这正是所有节日必备的要素之一，缺少这样的要素，节日便容易沦为炫富和炫技的专场大会。

　　其二应该将音乐会尽可能多地从室内搬到室外。比如柏林音乐节有森林音乐会的传统，在森林旁边特设露天剧场，让室外更多的人能够参与；挪威也有这样悠久的传统，在奥斯陆的海滨公园里，有专门为音乐会而设的大型露天剧场，一年一度的6月白夜音乐会就在这里举行，迎着布许斯海湾吹来的海风，在明亮的白夜里欣赏音乐；波兰华沙肖邦音乐节，专门在肖邦故居打开所有门窗，音乐家在里面弹奏肖邦当年弹奏过的钢琴，进行演奏，大众可以随意地坐在室外任何一棵树下或任一块草坪上聆听；我国的哈尔滨音乐节，也有在松花江畔举行室外大型演出的传统。节日的传统来自农业时代，和室外的大自然有着天然而密切的联系，节日的气氛因有自然的氛围才会让人感到亲切。任何一个节日，如果仅仅囿于室内，再热闹也只能叫做PARTY。

　　其三除古典音乐之外应融入更多的不同风格和口味的音乐，比如现代音乐，摇滚音乐等等。应该除正规专业演出外有更多的演出形式，比如可以邀请民间乐手参与，乃至在适当的场合让大众自己有登台和乐手一起合作的机会。这样不仅加强音乐节的丰富性，同时更增加其民间性。奥运会之所以成为全球大众的节日，就在于它不仅是专业竞技者比赛的舞台，同时也提供给大众许多交流和一展身手的场地和机会，比如奥运邮展、奥运纪念章和其他纪念品的民间交换等。因此，不必刻意把音乐节打扮得超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也不必让演出者和聆听者就像参加峨冠博带的派对一样。

　　高雅和通俗从来不是对立的，“媚雅”和“媚俗”本质是一样的，雅俗共赏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如果北京国际音乐节也可以增加更多的民间项目，比如也有了大众自发的演出、音乐唱片的交换或其他音乐纪念品的展览，即使有许多人无法直接进入音乐厅欣赏音乐会的演出，却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到音乐节里来。

　　北京国际音乐节把西方顶级音乐人物如西蒙拉特和巴伦伯伊姆请来了，在我看来并不能说明一切。舍得花钱请世界顶尖的乐队，舍得花钱买票听音乐会，也不尽能说明我们的音乐节的高雅。有些事情，花钱可以做到，有些事情，却不仅仅是花钱就可以做到的。钱可以为烘托节日气氛燃放缤纷绚丽的高级焰火。但既然是节，便应该有“俗”的一面，不可完全抛弃。离开了“俗”的大众，音乐便很难成节。□

　　肖复兴：《人民文学》杂志社副主编，北京市写作协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