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是瑶台,离广州火车站不远的城中村。
车后架上躺着一个泡沫箱,里面堆着鸡翼、鸡腿、羊肉串、秋刀鱼……盒盖上倒扣着两张小凳子,茄子、菲菜陷在里头。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儿子张明明,骑一辆26式自行车。8点半,他准时从网吧归来,把一张沾满油污的长方形小桌子,烧烤炉紧紧绑在车架上。此时,陈菊刚刚上了香求完平安,关上灯,锁好门窗,也出门了。
张柱良经过一个小店,几个外省大娘在看电视扯家常,店主是一个穿着睡衣的微胖男人,几个小女孩呱呱地吵。往下走一点,有一个公用电话店。窄小的店面里,散散落落地在墙边摆着几部电话。
这一家人在三元里一带卖烧烤,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晚上九点钟出档,凌晨三四点收档,然后睡觉。中午醒来,切肉、洗菜、调料、串羊肉串。晚上再睡上两个小时,又出档了,日复一日,如今是第五个年头了。
这一天是2007年6月11日,只是时间洪流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日子,却足以拒绝这个家庭继续前行。
四
张柱良往左拐出小巷。这条街总是这么热闹。穿开档裤的小男孩在路中间嗑瓜子,鼻涕滴答、懵懂地看着你,中年男人围成一桌桌喝酒、搓麻将,小摊贩的玉米、番薯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手机店里各种音乐混杂着人声车声孩子的哭闹声鼓捣着人们的耳朵。
在路的尽头他向右拐,那是一条阴暗狭小的路,只能推着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这条街还很安静,到五点半,每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个站街女。
有时她们抓住他的手,“要不要?”他骂道,“每天都看见我经过,还抓!”他厌恶地甩开手。
可有时,他也心生同情。一天中午,他在街上乱逛,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穿着短裤,黑色男装背心,呆呆地站在前面。突然,她大喊大叫,闯进档口,拉住一个男人的衣角,哭喊着:“爸爸,别不理我!”那男人用力地踢开她,她又闯进另一家铺面,又被狠狠地踢在街上。他看着她,真想把她送到派出所。但很快,他打消了这种念头。这些人都认识他,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只是想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子,一定是想不开,受不了,被生活逼疯了。
要是软弱一点的,就屈服了,不久后还会招来同乡姐妹。她们或许在火车站流浪,或许是离家出走的,被骗到一个地方,卖淫。在这个街头,他撞见过七八个神经错乱的小姑娘,有的乱跑乱叫,有的痴呆地望着天。此后,便永远地消失了。
眼下,这条路成了一个小经济地带,人们在这卖手机、食物、性用品、药品。
几分钟后,一家人挤出瑶台村,来到广园西路。一条宽阔的街道就在脚下延伸了,到处都是汽车,高架桥上的疾驰而过,地上的拥挤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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