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甄秀琴(右一)没事时,就到工地看丈夫干活 |
妻子甄秀琴每天总是想方设法给丈夫做点好吃的 |
现在,陈应如帮别人修建鸭舍艰难度日,他的妻子每天到吃饭点都去叫他回家吃饭 |
其他工友都陆续搬家了,只剩下陈应如一家没走 |
陈应如家里惟一一个具有现代气息的购物纸袋 |
记者手记 熬
三年回老家一次,从1998年第一次到山西的“黑口子”下井采煤开始,陈应如一共在井下工作了10年。
如今“黑口子”被关了,他还在苦苦等待着复工的消息。
让人心酸又震撼的是,其中9年间他是在没有任何人身保障的非法小煤矿度过。10年中,他的孩子已经成长为20岁的小伙子——而作为父亲的陈应如,却只见过儿子不足5次。
妻子说:“只要他一出家门,我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天天睡不着觉。
陈应如说:“国家对‘黑口子’管得很严,我已经5个多月没有上班了……咋个能睡得着呢?”
如今的陈应如和其他留下的农民工一样,靠在附近打零工艰难度日。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在和有着同样想法的老乡们,给当地养殖专业户修建鸭舍。他们甚至还和朋友打了赌:风声过后,“黑口子”依然能复工。
和记者分手时,陈应如和几个老乡做了一顿丰盛的菜肴,还买了三瓶白酒。从他们举杯饮酒的表情里,我们似乎看不出这个群体的忧郁和对生活的担忧。
“你们回北京后,可别忘了和我打的赌。”分别时陈应如特意提醒记者。
文/特稿记者朱顺忠摄/记者杨威
“黑口子”被关停5个月了,他却还在苦苦等待复工的消息……
心中渴望
有活干就能给家寄钱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
FW:现在生活好了些,大家都有了电话,你妻子也可以很方便地了解你的情况,少些担心。前些年没有电话的时候,你们怎么联系呢?
陈:这些年下“黑口子”很危险,不过老板们还算不错。有些好的老板会按时发工资,不扣钱。跟我一块出来的许多老乡都用上了手机,我老婆把他们的电话号码都记下来了,说是为了方便找我,哈哈。
有了电话后确实方便多了,你说的那个时候联系就不太方便。我是每到一个矿上班的时候,就先给她写一封信,告诉她这里的地址、邮政编码。她给我回信,说说家里的情况。
FW:你还记得第一封信的内容吗?
陈:大概是1998、1999年的时候吧,我刚到这里上班。正规的煤窑不好进,要好多手续,而且工资也不算高。就经老乡介绍去了“黑口子”采煤,工资还不算低,然后就写信告诉她了。
我还专门用笔在“黑口子”下边划了两道线,想告诉她这里挣钱多噻。不想她就猜到什么情况了,写信问我“黑口子”的意思。我没有瞒她,不能瞒,怕万一这里出事故了她不好找。
FW:第一个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呢?
陈:你说的那第一个电话,我就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是她听收音机说这边有了个事故,半夜三更的给她姐夫打电话,让找我。那天我正好在宿舍睡觉,就赶紧给她回电话,她在电话里就哭了。其实那天出事的煤矿不是我们这个县的,她听错地方了。
FW:你自己为什么一直没买手机呢?
陈:呵呵,要是配手机的话,我2003年就能配上诺基亚的了。后来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买,是怕老婆担心。你想想看,要是哪天复工了,我去“黑口子”下井干活,她还不得天天打电话找我?万一,哪天手机忽然没信号了,她还不急死……
FW:如果让你形容一下10年来自己的生活,你最想说什么?
陈:有活干,就能睡个好觉;有活干就能给家寄钱、养活一大家子人。我和那些老乡一样,就怕没活干。这就是这些年来我总结出来的话,这是我们最想说的话,也是心里话。
FW:你妻子告诉我说,最能形容她10年来生活的一句话是“想睡个好觉”,因为她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如果让你说,你会说什么呢?
陈:女人嘛,就是女人,说啥个想睡觉?只要干活我就能睡好觉,因为月底老板就给钱,能给老爸老妈寄些钱回去,心里踏实咋个睡不着?睡得好呢,有钱挣就能睡好觉。
FW:现在还能睡好觉吗?
陈:不能了啊!现在“黑口子”都关好几个月了,国家对黑口子管得很严,我已经5个多月没有上班了,少挣了1万多块钱呢!没有工作做,咋个能睡得着呢?我是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觉。
唉,没得办法啊!
现实迷茫
“黑口子”关了好但农民工也得吃饱才行
FW:我想你应该知道,国家关停这些“黑口子”是为了保护你们农民工的生命安全。你的叹息声让我感觉到,这个措施也在客观上让你们这个靠“淘黑金”为生的农民工群体失去了工作,是不是呢?
陈:“黑口子”总出事,10次事故中有8次都与之有关。农民工的命也是人命,谁都不想死,所以国家关“黑口子”我们当然支持,举双手赞成!
但是有些事情是一连串的,比如我们失业了之后,家里就一下子变得困难了起来。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对我们的生活确实有影响,这个是肯定的。
可是有些问题又确实让人心里很复杂,“黑口子”当然是要关了好,不过我们这些农民工也得要吃得饱才行。
FW:现在包括你所工作的“黑口子”在内,都已经被相关部门强制关停,看起来这一次整治行动也不太像以往的“一阵风”就过去了。那么你和你的那么多老乡还呆在这里等什么呢?
陈:我今天下午还和一个朋友打了个赌,我说这次的行动虽然比较大,也比较严厉,但是有些“黑口子”照样还可以过一段时间继续复工。要不咱们俩也赌赌看?我们许多老乡都相信我会赢,所以我们呆在这里就是为了等矿上复工。可谁也没有想到会等这么长时间……
FW:看来这个赌还真有点难度,我赌这些“黑口子”永远不可能复工。呵呵,但愿我能赢。
你的爱人谈到这个问题时,说为了家庭的压力你只得到“黑口子”碰运气,并且抱有侥幸心理说,有些人可能刚到这里下井就出事了,而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事。你认为呢?
陈:婆娘家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这里有危险,可是一个月能有两三千块钱的收入,像我们这样的农民工有这个收入就挺高的了。
如果在其他地方做工的话,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钱,有的才几百块钱。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生活,没办法养家糊口了。
所以,来这里就图每月能多挣几块钱,就是真出事了矿上的老板也有能力多给些赔偿。
说到底吧,就是真遇到矿难了,人不在了矿上多给些钱,家里还是会好过些的。
文/特稿记者朱顺忠
和妻子相反,陈应如在“黑口子”拼命工作的时候,睡眠很好。几个月前,“黑口子”被关停之后,他彻夜难眠。他考虑最多的就是,这阵“风”何时能够过去,他好赶紧下井挣钱补贴家用。
他甚至还和一个朋友打了个赌,说这次的行动虽然比较大,也比较严厉,但是有些“黑口子”照样还可以过一段时间继续复工。
“黑口子”被关停了,陈应如每天骑着摩托车外出帮人修建鸭舍 摄/记者杨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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