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数能改变命运?
张 棻
本月11日,本报调查刊发报道《奥数肥了谁》,为汹涌的“奥数热”算了一笔经济账。奥数,俨然成了各方饕餮眼中的利益盛宴,肥美甘甜。在为学奥数花了大把金钱和大把时间之后,孩子们的命运是否真的能就此改变?
“奥数肥了谁”
调查(一)
美国博导不再
青睐奥奖得主
张勇是京城一个热门家长论坛某重点中学圈子的版主,是一名高一学生的父亲,也是一个长期拥护奥数学习的“铁杆粉丝”。
他经常出没于论坛的各个板块,发布有关奥数学习的帖子,提供各种学习信息和资料,还常常为其他家长解答问题。而事实上,他刚上高中的孩子从来没上过任何奥数培训班。“学奥数是靠兴趣,上培训班就成了枷锁。”张勇说。
和很多赞赏奥数的人一样,张勇觉得奥数是训练孩子逻辑思维能力最好的方式之一,“奥数能改变人的命运。”
他对奥数的“深厚感情”很大程度上源自弟弟的成功。张勇的弟弟曾经在1986年第一届全国数学冬令营里拿到金牌。之后一帆风顺,被保送进入北大数学系,接着又赴美留学,现在已经是美国一所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因为从奥数学习中受益,他甚至在招收博士生时也一度偏爱拿过数学奥赛奖牌的孩子。然而最近几年,情况发生了变化。
弟弟回国时告诉张勇,他现在不再喜欢招收拿过奥赛奖牌的学生了——因为这些孩子正在变成一台台奥数“考试机器”,只有解答试题的能力,却没有解决课题的能力。
甚至有家长请“枪手”替考
“奥数是被考试、被数学竞赛功利化了。”张勇把主要责任归咎于名目繁多的竞赛考试。在他看来,就像中小学生公共英语等级考试被叫停之前、孩子们为了应试拼命学ABC一样,各种数学竞赛也让孩子成了疲于应对的“做题机器”。从考试中赢得的成绩和奖牌,则变成了一沓沓“小升初”简历上的砝码。希望杯、华罗庚杯、走美杯(走进美妙的数学花园)、EMC……在北京小学生们的奥数“应试”日程上,普遍参与的数学竞赛就有四五个。“北京不算多的,上海总共算下来有9个呢!”一位数学竞赛组委会的工作人员说。
“奥数已经变成了商品,大家只关注它的交换价值,却没有人关注它的内在价值。”张勇举了一个极端的例子,据他所知,甚至有个别家长在小学生们的数学竞赛中请“枪手”替考。
近日,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院士杨乐表示:“现在很多数学竞赛是应试的方式,给学生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命运被改变的永远是凤毛麟角
在国际奥赛上摘金夺银的选手能被名校免试录取,奥赛成绩出众的小学生有机会进入重点初中,学奥数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吗?
史家胡同小学的校长卓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一向的观点是,奥数本身很好,可以锻炼孩子思维,但一些孩子如果连数学都不及格的话,去学奥数是没有意义的;其实有些是家长的虚荣心在作怪,孩子在里面学得很苦恼,即便学下来也只是给别人当分母,要知道真正能够凭奥数成绩去升好中学的孩子只是凤毛麟角。”
而现在就读于北京大学的甘文颖,曾经是第47届国际数学奥赛的金牌得主。这样的奥数尖子小学时从来没上过所谓的“奥数班”,只是在初中时参加过20天的“培优”。他幼年时的爱好是象棋、军棋、扑克和桥牌。
前苏联数学家柯尔莫哥洛夫在一本奥数读物中提出,数学竞赛首先是培养学生对数学的兴趣,发现他们的数学才能。如果这一工作没有预先做好,在低年级就大搞数学竞赛,拔苗助长,多数人将会逐渐失去解题本领,甚至失去对数学的兴趣……
调查雷达
奥数的纯真年代
一位曾担任中国数学奥林匹克首批高级教练员,并长期为各种数学竞赛和考试命题的数学教授,在谈起“奥数”这个话题时,对奥数的过往充满了怀念:
上世纪50年代,中国开始举办数学竞赛,参赛者只有高中生。1956年,新中国的第一次数学竞赛,在京、津、沪、汉四地分别进行,由老一辈数学家华罗庚、江泽涵、苏步青、吴大任、李国平等主持。这些著名数学家们不仅写文章介绍竞赛情况,而且还亲自为青少年学生做数学讲座、写数学科普读物。
他记得当年北京赛区的最高分是57分,第一名考生来自北京四中。后来包括华罗庚在内的竞赛委员会亲自和成绩优异的学生面谈,最终以专家推举的方式,推荐了3名在数学方面有兴趣有潜力的学生直接升入清华、北大。“那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人有意见,非常自然。”这位教授说。
即便是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中国选手开始在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IMO)中摘金夺银,奥数也没有热起来。
而现在“从规则上就让学生们挤,为了升学家长们把不愿意学的孩子也拉来,竞赛考试一考就取前几十名,滥竽充数……”这位教授唏嘘不已。
动辄数千元学费的培训班、名目繁多的数学竞赛、数以千万计的教材教辅……“疯狂”的奥数已经让人们几乎忘记了它曾经有过的“纯真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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