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经济时报
石家庄市600万平方米无暖现状调查
——暴雪来了，走了，室内依然6℃
——石家庄市政府“提前供暖”未曾覆盖到的600万平方米
——供暖公司公开致歉，市长现场承诺，至今依然无暖
见习记者 屈一平
背景：
自11月10日凌晨开始，石家庄市普降大到暴雪，市区降水量最大为93．5毫米，是有气象记载以来降雪最早、雪量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降雪。这次降雪给城乡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带来了巨大影响。气象部门预报显示，暴雪期间石家庄室外最高气温仅为－1℃。
11月8日、9日，石家庄市连续召开供暖调度会，并于8日开始提前供暖，石家庄市市长艾文礼在11月10日召开的紧急会议上要求，具备供暖条件的自备锅炉和集中供热单位马上供暖，有遗留问题的先供暖后解决问题，发生的费用由各单位具体测算，然后由市政府统一补贴。
11月15日，石家庄市往年正常供暖的日子，包括平安小区等在内的600万平方米近万户住户依然没有盼来等待了近十天的暖气。为此，中国经济时报记者来到石家庄市，调查无暖户们的生活。
6℃，还是6℃
“外面比家里暖和。”
11月15日晨9时，暴雪过后的石家庄市迎来了久违的冬日暖阳，平安小区302住户李丽莉站在楼前的院子里，家里的温度表显示是6℃，这样的温度已经是第五天了，“外面有太阳，家里冷得像个冰窖”，李丽莉边咳嗽边说，昨天，她成了家里第三个感冒的人。
孩子已经送到住在棉三生活区的姑姑家里，那里两天前来的暖气，七岁半的蒙蒙11月12日开始发烧，连续输了三天液后就再也住不下去了。
63岁的婆婆崔苏还在床上躺着，三层被子下的她穿了两件毛衣，这个家第一个感冒的她至今还没好，除了吃饭，她很少下床。
“冷，冷，冷”
东平小区二纺机宿舍楼位于石家庄市裕华路以南，二单元301室，94岁的甘顺女被“温暖”包围：电暖气、电热毯、鸭绒棉衣、羽绒被。连续5天降雪的低温，引起老人哮喘病再度发作，记者看到，她的两只脚已经肿成了馒头状，由于耳背，本报记者无论问什么，她都自顾自地回答，“冷、冷、冷。”
和甘顺女老人的“保暖工程”不同，家住沿西小区34栋103的79岁老人白小明对付暴雪的武器是“搬家”，邻居们的说法是“投亲靠友”。
听说要提前供暖，等待两天都没有暖气的白小明老人11月12日选择了搬到东平小区的小儿子白敬斗家，“看来还得搬回去”，11月15日还是没有等来暖气，让老人有点失望，还不如回去，在屋里戴着棉帽子的白小明搓着手对本报记者说。
位于桥东区平安小区的社区卫生服务站门诊挤满了前来输液的患者，魏文平大夫告诉本报记者，最近这几天每天都有100—120名来输液的患者，人太多了没地方，很多都带回家里输，前来就诊的患者中感冒患者每天已经达到40－－50名，很多患者由于家里温度低，康复得很慢，重感情况也较多。
“买来的暖和有点贵”
石家庄第二纺织机械厂的田玉芬这几天发现，家里11月份的开销严重超支了。待岗在家，每月160元工资的她对这场暴雪最大的感受是一个字——“贵”。
11月14日，田玉芬又买了100度电，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买电了，上次也是100度，客厅的空调、卧室的电暖气、厨房的电热水器，流水一样用电速度。
11月10日，田玉芬家的记账单是这样的：取暖费1330元、一个西葫芦4元、三个小白菜10元，幸好大米是之前就买好的，阳台改过的厨房冷得能看到“哈气”，田玉芬边张罗午饭边给记者算着账。
如以上受访者这样，从暴雪爆发至今依然挨冻的范围在石家庄市有600万平方米，波及人口近10万人。
在11月13日石家庄市政府召开的调度会上，首次公开石家庄全市仍有600多万平方米的面积没有供热。
11月14日，记者走进热电四厂下属的库北换热站，这里担负着石家庄老城区的平安小区等十几个小区供暖，站长海涛指给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看一份石家庄市供暖线路图。
“裕华电厂的蒸汽没供过来，我们位置在最西边这条线上，我们这里没有气，这条线上其他地方也不会有。”
海涛所指的这条线南起长城橡胶总厂，北至北国超市，中间出了库北换热站，还有40个自供站，涉及近40个小区、家属院、机关单位。
“目前全市还有19个小区没有供暖，有的供暖了但温度没达标。这是事关群众生产生活急需解决的实际问题，必须不讲条件，不讲价钱，不讲理由，应供尽供，确保居民不受冻。”
在11月13日召开的石家庄市领导干部大会上，省委副书记、石家庄市委书记车俊现场下了“军令状”， 13日晚以前全市供暖基本到位，最晚14日全部到位，确保把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千家万户。
11月15日， 600万平方米面积依然没有供暖。
提前，还是推后
“你家来暖气了吗？”
从暴雪来袭的10日开始，在石家庄市的街头，这一问话取代了以往的“吃了吗”。
提前供暖的号角在11月8日吹响。
11月8日上午因气温突降，石家庄市能源办召开了提前供暖紧急调度会。会议要求，从11月8日开始，全市供热企业、社区锅炉房要陆续开始供暖。
自此，石家庄市进入提前供暖阶段。
截至11月10日上午，石家庄官方公布消息，全市共实现供暖50％以上。10日14时，石家庄市市长艾文礼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具备供暖条件的自备锅炉和集中供热单位马上供暖，有遗留问题的先供暖后解决问题，发生的费用由各单位具体测算，然后由市政府统一补贴。
来自11月13日石家庄市政府调度会通报数据显示，全市仍有600多万平方米的面积没有供热。
记者调查发现，600多万平方米的未供热区域中，裕华供热公司区域占到580万平方米，东方热电公司区域105万平方米。
裕华供热公司负责人在13日向公众致歉并表示，未供热区域中，由于高温水网部分因注水、排气和进行循环暂未供暖，影响240万平方米。此外，蒸汽替代部分从11日下午开始分支线启动供暖，已带负荷260万平方米。12日晚上10时启供80万平方米负荷时，因压力升高较快，造成管网故障，影响340万平方米供热面积，目前正在积极抢修。按照水网计划供暖时间和蒸汽网抢修安排，高温水网应在13日晚实现正式供暖，蒸汽网则在14日晚可实现正常供暖。
同一天，裕华供热公司发表致歉信，信中这样解释，11月12日给最后一路支线送热时，新建管网出现泄漏被迫停运。目前，抢修工作已经结束，预计在14日晚将实现正常供热。
市长艾文礼也在13日的调度会上要求，没有供热的13日晚之前争取到位，最晚14日上午全部供热。
此时，距离石家庄市每年正常供暖日期11月15日还有一天。
11月14日12时，东平小区西门口，看到本报记者，每一个小区居民都会停下来问，今天暖气该来了吧？
“市长不是答应今天中午12点前一定供暖吗，现在就是12点了怎么还是凉的呢？”在平安小区里，到处可见讨论供暖的人群。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互相询问，似乎这样就可以尽早得到供暖的时间表，会更早得到供暖带来的温暖。
14日18时，在库北换热站门口，建东里小区东大门、君泽院小区、省地税、国税家属院，当得知记者来调查此事，市民们都争着让记者去自己家里看看。
“10号听说要供暖，可激动了，听到哗哗的水声，就守着暖气等呀等。”家住工行宿舍的赵兵来等了五天，还是有水声的暖气片，是冰凉的。
19时，石家庄市自来水公司换热站，建东里小区居民石惠芳看到，供应蒸汽的计量表上数据显示：0．01兆帕，接近零。
14日20时，裕华供热公司承诺供暖的最后期限，本报记者来到位于南三环的裕华热电厂，厂内办公区空无一人，保安表示办公区没有人值班，车间重地不方便进入。
14日24时，谈固小区葛巨川家，暖气片冰凉，温度计上显示：8℃。
15日9时，记者电话响起：“已经过了正常供暖时间了，记者同志，什么时候来暖气？”
追问，继续追问
“提前供暖是提前给的温暖，我们没办法说什么，现在都过了正常供暖期了，我们要投诉，这叫做正当防卫。”
758仓库宿舍一位姓陈的市民这样界定提前和推后供暖市民享有的权利范围。
“管网有问题，管道坏了”，对于换热站和裕华热电厂给出的答复，市民也提出了质疑。
“怎么会一直修不好呢？从8日到现在。这个理由很牵强。”领着孩子到超市取暖的南简梁小区居民冯秀珍表示不可理解。
河北省供销社宿舍住户张秀明表示，每年供暖都会有停气的几天，这次政府买单提前供暖又惠及不到群众，虽然提前供暖覆盖了绝大多数人，但是对于像他们这样没有覆盖上的死角，是否应该给个说法。
记者在居民中听到各种关于没有供暖的说法，其中说的最多的是，裕华热电厂今年10月11日才兼并热电四厂，四厂553名在职员工，裕华热电厂只要了100名，其他都分流了，四厂目前职工工作积极性很差，所以供暖滞后；还有说法是裕华热电厂自身的工程技术和设备还不具备接收热电四厂的能力，影响了供暖。
后面这一说法记者在石家庄市能源办相关负责人求证得知，对于个别区域目前供暖质量低下的情况，这位负责人称，裕华热电因为今年是首次运行，加上替代管网工程工期短、工程量大，没有试运行和磨合时间，不敢很快提高压力和温度，而且，新建管网出现的问题影响了供暖。
11月15日12时，负责平安小区供热的库北换热站站长海涛办公室的电话此起彼伏。全部都是咨询何时来暖气的。
“给我了个锅，没有米，你让我怎么做饭？”穿着军用棉大衣的海涛守在电热炉旁边对记者说，裕华热电厂没有汽输送过来，试水的工作早在11月8日就开始了，7天过去了，冰冷的水在管道里不断循环，不能停，只有等待。
“以前是热电四厂管的，现在我也不清楚找谁去。”作为原热电四厂职工之一，海涛并不在裕华热电厂接收的那100人之列，他说自己还是热电四厂的人。
15日14时，石家庄市能源办副主任白振刚正奔波在各个供热点上，他告诉本报记者，有关供热的事情找石家庄市供热站，自己正忙。
15时，发动家里老老小小8口人给一直占线的市长热线打电话的石家庄市民田玉芬终于拨通了电话，得到的答复是，你们不要来找了，政府会尽量解决供暖问题。
16时记者试着拨打石家庄市能源办、石家庄市供热站、石家庄市市长热线、各供热点、换热站电话，发现全部都在忙线。
17时，石家庄市供热办一位姓李的工作人员告诉本报记者，这次是管网再次出现问题，前面抢修了一次，现在裕华路以南到建设大街以西，正在抢修，保证16日晚全部入户。
又一个承诺，又一次对温暖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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