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对中产阶层说“不”

　　朝鲜对中产阶层说“不”

　　林 华

　　2009年12月1日起，朝鲜“闪电”推行货币改革，将现有的100元改为新币1元，消息传出后引发朝鲜国内严重混乱。

　　由于朝鲜没有公开表明货币改革相关的内容，因此很难掌握其货币改革意图与背景。但外界分析朝鲜这次实施货币改革，目的是向桀骜不驯的“市场势力”宣战，从而舒缓通货膨胀压力、清除腐败和控制市场上流通的资本。

　　分析人士表示，朝鲜货币新政的目的是杀富不济贫，但朝鲜的大户们都已经换好了美元或者是人民币，损失很小。受到严重打击的都是小民百姓，而蚂蚁们的动摇可能会使整个社会不安因素增加。对于朝鲜而言，货币改革政策若想取得成功，就必须从根本上解决物资供应不足问题。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获得韩国、美国、中国等外部的支援和合作。

　　朝鲜强推货币改革

　　近年饱受通胀和经济不景威胁的朝鲜，“闪电”进行17年来首次货币改革，以新发行货币取代旧货币，100元旧币可兑换1元新币，限时1周完成。因事发突然，民间一片混乱，有民众担心隐藏的资产曝光，纷纷抢换人民币及美元，很多商店亦停业。

　　朝鲜宣布称，根据国家措施，全国同时进行用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中央银行发行的新币兑换迄今使用的旧币的货币兑换工作。新旧货币的交换是以100朝元兑换1新朝元的比例进行。

　　新旧货币按1比100更换，即原先面值1000朝元的纸币将由面值10朝元的纸币取代。朝鲜的旧货币纸币有1、5、10、50、100、200、500、1000、5000元九种面值，硬币有1分、5分、10分、50分和1元、100元六种面值。新货币的面值目前尚不清楚。

　　据称，这是朝鲜政府17年来第一次更换货币。事实上，这是1947年朝鲜政府成立以来的第五次，因为平壤曾在1947、1959、1979和1992年分别进行过货币改革，只是除了1959年的第二次，曾将票面价值100元调整为1元，其他都是1对1的等值交换。此次面值100元调整为1元，而且当局规定每个家庭只准兑换15万旧朝元。

　　国外评论家说，如果是穷人，存款不超过15万元旧币，也许影响不大，还是一个机遇；如果是富人，存款超过15万元，超过越多损失越大。

　　据称，与以往几次货币改革不同的是，这次货币改革颇具神秘性。朝鲜政府仅在11月30日早晨才通过面向国内民众的广播电台宣布此次货币改革，并号召大家及早换新币。

　　朝鲜货币改革措施已于当地时间2009年11月30日上午11点开始执行，旧货币换新货币自当天下午2时开始，更换货币时间为11月30日至12月6日。持有旧货币的外国人也可携带本人护照及11月以来的换汇证明前往银行进行兑换。

　　由于前几次货币改革均是在体制转换期或是有必要加强管制时推行，而因今次改革事出突然，加上限时仅1周兑换，许多平壤民众感到慌乱。

　　由于从银行里提取存款的手续繁杂，朝鲜居民存放在银行里的钱也差不多等于“奉献”国家。而一些有钱人担心私下隐藏的资产曝光，纷纷涌往地下钱庄，将货币兑换成人民币或美元，令人民币在当地汇率急升。

　　据称，上调币值前，根据朝鲜固定汇率政策，1美元兑换135朝元。美元在朝鲜的黑市汇率为1比2000朝元至3000朝元。若逢美元紧俏，大约2万朝元才能兑换1美元。

　　据悉，朝鲜政府2002年推行经济改革，调整商品价格并提高劳动者工资，但朝鲜货币从那时起大幅贬值。2005年，朝鲜经济改革步伐出现明显收缩。

　　目前，朝鲜普通职工最低月工资收入是1700朝元，平壤普通职工的月收入在3000-4000朝元左右。

　　在韩国的朝鲜人组织声称，这次新旧货币兑换之前，朝鲜中等水准的家庭，一般拥有100万元以上的现金，而10万元只够一个四口之家生活两个月。

　　按照朝鲜官方公布的朝元汇率，1元人民币兑换近20朝元，但实际上，市场上的汇率要比这高很多，汇率有时高达1：570左右。

　　朝鲜过去为筹集外汇，规定在海外创汇的朝鲜人，只要诚实缴纳一定数额的“忠诚资金”，返回朝鲜时，将获默许携带私用外币等财产回国。

　　由于朝鲜纸币实际价值不足，朝鲜居民过去更喜欢用特殊货币“外汇券”，现在则更喜欢外汇。按有关规定，外国人在朝住宿、餐饮、购物、打电话等消费须用欧元、美元、日元等通用货币或人民币结算。在农贸市场可使用朝币。

　　据称，为保证货币兑换的顺利进行，朝鲜已中断了所有的商业交易，商店、餐馆、旅馆都已经停业，等待新的商品定价，这导致市场功能瘫痪。据悉，所有的商铺都将等待政府下达新定价。

　　2009年12月6日是朝鲜旧货币兑换新货币的最后一天。此后，使用了17年之久的朝鲜旧货币将在市场上禁止流通，而这次朝鲜货币改革也引起了世界范围的关注。

　　据了解，朝鲜兑换货币的进程还比较顺利，在平壤市里没有看见复杂的情况。持有朝鲜旧币的外国人可以在朝鲜的贸易银行兑换货币，兑换非常顺利，只需提供护照和长住朝鲜的证明书就能马上兑换，每个人兑换十万的旧币，新币就相当于1000朝币。

　　朝鲜缘何调整币值

　　由于朝鲜没有公开表明货币改革相关的内容，因此很难掌握其货币改革意图与背景。但外界分析朝鲜这次实施旧币换新币，目的是为了遏制贫愈贫、富愈富，消除经济失衡现象。韩国媒体分析认为，朝鲜的目的是舒缓日益严重的通货膨胀压力和打击地下资金，同时也是为了清除腐败和控制市场上流通的资本。

　　在市场经济体制下，货币改革的主要理由是强制调整超出限度的通货膨胀，即“市场的稳定”。但是朝鲜的情况则不同。专家们大都认为，朝鲜实施货币改革更大的原因是“市场监控”，而非经济稳定。也就是说，显然当局想要回收在市场上流通的资本，从而监控市场。

　　但是通常某种国家政策突然得到实施，尤其像货币改革这样需要采取短时间、全面的措施的政策，其实施的时机具有重要的意义。

　　尤其朝鲜不是以经济为主的国家，而是思想、政治、军事优先的国家。决定主要的国家政策首先被考虑的因素是思想、政治、军事。其中，维持金正日政权是绝对优先因素。

　　因此，朝鲜政府调高币值具有经济和政治双重目的。一方面，朝鲜希望借此举摆脱通货膨胀；另一方面，它可利用更换货币过程盘查聚集财富者。

　　首先、目前对于金正日政权而言最为重要的“事业”就是稳定地完成权力的三代世袭。世袭的重要时期是2012年。随着2012年权力交接日益逼近，当局宣传“要在2012年开启强盛大国的大门”。同样的原因，在金正日政权下不过是“装饰品”的朝鲜宪法也在今年4月得到修订，“先军思想”和“主体思想”一并成为朝鲜的指导思想。

　　金正日曾要求“力压日本”，将朝元与日元的汇率固定在1：4。因此日本游客们在平壤饱受高物价的困扰。此次货币改革的原因显然也是标榜“强盛大国”的金正日不希望继续看着朝元与美元、人民币的汇率差距太大。显然是尽力要将朝鲜货币的汇率与美元、人民币的形成均衡。

　　其次、货币改革是为了消除通货膨胀。平壤在2002年实行提升工资和生活品价格的“经济管理改善措施”后，工人月薪从100元大幅度提高到3000元左右，而物价也相应提高了30多倍。市场开始逐渐活跃，通货膨胀跟着严重化。目前，普通工人的月薪虽然已提高到平均3000元至4000元，但也仅能从市场购买到两公斤的大米，生活重压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朝鲜17年后断然实施货币改革是为了消除通货膨胀。这一措施是想用100：1的比率交换货币来减少市场中的货币流通量，降低物价。

　　另外、整治那些通过市场致富的朝鲜新兴富人阶层。市场经济滋生之后，特别是金日成1994年7月逝世之后，部分人做副业或经商，确实累积了一些财富，但这些财富不能存入银行，一是利率低；二是强制储蓄，不能自由提款；三是可能被没收，没有安全保障。不断增大的贫富差别，显然影响了社会的稳定。

　　更重要的是，朝鲜的“市场势力“（通过市场自由交易积累财富的势力）不仅滋生了财主（商人集团），也让特权阶级（军队、官僚等高层）转向大规模的敛财活动，包括经商、受贿、侵吞公款等等，曾使国防委员长金正日勃然大怒。当局利用新钞换旧钞的过程，特别是限制一个家庭只能兑换10万元（后来修改为15万元）的严厉措施，使“过剩”的旧币顿时成为废纸，使财主和贪官都双双成了瓮中之鳖。

　　当然，有权力的人或者通过贸易致富的人手中持有的通常是美元或人民币。对于金正日而言，没有太好的方法可以控制他们。但是可以给富人们发家致富起到一定的“刹车”作用。

　　事实上，朝鲜劳动党中央一直力图减少市场因素给朝鲜带来的副作用。例如，今年1月曾采取类似于“封闭市场“、强化计划经济的措施：将市场上出售的商品限定为个人生产的农产品、肉类（牛肉除外）和服装。而其余工业品和进口商品必须在国营商店里出售；规定50岁以上的妇女才可以在市场摆摊经营，青壮年都要投入“150天生产战斗”；针对许多人将通过市场积攒起来的商业收入放在“衣柜”里的现象，鼓励他们将钱存入国家银行。

　　也许是单纯用“封闭市场”的办法，并不能根除近年来的出现消极因素，朝鲜政府使出了“货币改革”这种最彻底的措施，向桀骜不驯的“市场势力”宣战。

　　朝鲜问题急需革新

　　朝鲜日前宣布更换货币，引起外界广泛关注。韩国、日本及美国媒体纷纷报道此事，并进行“深度解读”。对于更换货币的前景，多数专家表示“不看好”。

　　俄罗斯科学院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研究所亚太地区共同问题研究部主任亚历山大•费多罗夫斯基说：“乍看起来很明显，朝鲜政府选择的不是中国式的，也不是越南式，而是苏联式的道路，试图控制2002年后朝鲜因经济疲软而自然形成的局面。”

　　费多罗夫斯基表示，朝鲜政府积极利用货币改革作国内宣传，向人民昭示如何“打压富人”。从经济角度和社会问题角度看，这一举措效果不佳，对解决根问题根本无济于事。

　　韩国媒体称，从短期来说，货币改革可以使物价有所下降，但从长期来说，还可能导致朝鲜经济陷入停滞，具体后果则需要在3-4个月之后才能见到。

　　分析人士表示，通过这次措施，朝鲜当局期待的铲除腐败的效果不会太大，因为朝鲜的大户们，也就是指党政机构干部或者是贸易商，都已经换好了美元或者是人民币，损失很小。受到严重打击的都是小民百姓，但是蚂蚁们的动摇可能会使整个社会不安因素增加。

　　据称，朝鲜货币兑换原计划12月1日开始，但由于事出突然，遭到了民众的抗议。虽然保安人员大幅加强了管制，但朝鲜居民仍公开表现出愤怒情绪。朝鲜国内电话于11月30日被切断，政府下令实行宵禁以消除隐患，并将货币兑换工作推迟一天。

　　而农村的情况相对更复杂。一些朝鲜城市富人11月30日涌到农村地区大采购，希望在农村居民得知货币兑换消息之前花掉旧币。

　　由于人们试图在大限之前花掉过多的朝鲜旧币，导致朝鲜境内大宗商品价格暴涨：以旧币计的大米价格涨了20倍，玉米价格涨了30倍。

　　对于朝鲜为何进行这次“闪电式”货币改革，各种分析和看法也不一。有的认为是出于应对通货膨胀的需要，有的认为是出于打击黑市交易的考虑，还有的认为是为朝鲜新领导人接班做准备。无论这次货币改革的目的是什么，但在推行方式上肯定有不妥之处。

　　分析人士表示，改革货币不仅涉及到国家的金融大计，而且关系到民生之本，那是老百姓养家糊口的“命根子”。在如此事关重大的问题上，朝鲜居然采取了过于简单的方式，事先没有进行充分的说明和解释工作，有关部门只是通过闭路电视和安装在家庭和街道上的喇叭，发布了相关通知，这与前几次发行新币进行声势浩大宣传，在作法上可谓天壤之别。

　　也许，朝鲜这次采取“闪电式”方法推行货币改革，并且尽可能不作公开宣传，目的是要减少外界舆论的关注程度，是在“非常时期”实行的“非常之举”，甚至不惜动用军警力量弹压民众的不满和反抗。但不客气的说，这是在玩“火”，是在自己削弱本已面临强大外部压力的国家根基。

　　自从朝核问题引发半岛紧张局势以来，朝鲜在面临国际制裁情况下，来自外部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压力空前增大，加上粮食问题又出现很大缺口，能否保持国内社会稳定，实在是攸关全局的大问题。且不说在此时进行货币改革是否必要和明智，即便是非改不可，那也应当非常小心谨慎，并把各项工作做在前面，避免引起社会动荡。

　　现在看来，朝鲜货币改革的负面效应正在显现。如果下一步确定新货币的币值和物价再有闪失，目前的负面效应无疑将继续增大，民众的不满情绪有可能更加强烈，甚至造成社会动荡和引发社会冲突。

　　任何一个国家，在面临强大外部压力情况下，都必须以保持高度的内部稳定作为支撑。如果此时内部发生动荡甚至动乱，政权根基将会变得更加脆弱，而内忧外患的交织，也势必会给国家安全和稳定带来难以预料的局面。

　　对于朝鲜而言，货币改革政策若想取得成功，就必须从根本上解决物资供应不足问题。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获得韩国、美国、中国等外部的支援和合作。因此，朝鲜今后虽然会对内加强社会主义管制，但对外可能会采取有所改变的态度面对南北关系和美朝对话。如若不然，货币改革会导致市场职能萎缩，居民生活更加窘迫，从而导致朝鲜经济陷入无法收拾的境地。可以说，朝鲜经济面临着重要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