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格拆掉《阿凡达》

　　毕格罗 拆掉《阿凡达》

　　《拆弹部队》斩获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等6项奥斯卡大奖。全球女性主义者欢呼：这场胜利意义非凡，征服了世界，也压倒了前夫！

　　本刊记者 李乃清

　　“新的时代来临了！”

　　揭开信封那一刻，颁奖嘉宾芭芭拉•史翠珊兴奋难抑。

　　82年的奥斯卡历史上，获最佳导演奖的，过去只有白人男性；如今，一个女人，带着3个男人，不！确切地说，加上编剧、摄像、音效……，应该是一队男人，用最具雄性激素的战争片，将自己送入影史。

　　凯瑟琳•毕格罗（Kathryn Bigelow），领着她的《拆弹部队》，成功挑战奥斯卡的导演男权论，击败了其前夫詹姆斯•卡梅隆在内的一干男将。

　　“这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这是终身难忘的时刻……感谢热情好客的约旦人民……我将这个奖项，献给在伊拉克、阿富汗以及世界各地的士兵们，他们每天出生入死，战斗在前线，愿你们平安归来！谢谢！”

　　紧接着，汤姆•汉克斯揭晓最后的最佳影片大奖，《拆弹部队》再次折桂！毕格罗匆忙中重新登台。编剧兼制片人之一马克•鲍尔致谢：“谢谢你们！这就像做梦一样，甚至超越了我们的梦想！”

　　《拆弹部队》最终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剪辑、最佳音效剪辑、最佳音响效果在内的6项大奖，远胜卡梅隆的《阿凡达》，成为当之无愧的大赢家。

　　台上的女英雄，虽年近花甲，风姿依旧绰约，一袭银灰无袖晚礼服，凸显1米82的高挑身材，两条结实的手臂，一手一座小金人，熠熠闪耀。

　　在这颇具意义的国际妇女节，全球女性主义者欢呼雀跃：没有一场胜利这样意义非凡，征服了世界，也压倒了前夫！

　　前夫妇的“决战”

　　颁奖前，曾有人以揶揄的心态虚构了这对前夫妇的致谢词。

　　卡梅隆：感谢我前妻，她是最好的对手。大片统治世界，我等着最佳影片！

　　毕格罗：感谢我前夫，他是最好的对手。我为全世界的低票房影片争了口气！

　　一个男人以指引电影业技术新方向的霸气领航的梦幻片，一个女人凭借低成本制作与独立精神刻画的战争片——大片和小片的极致代表，各携9项提名，对决于柯达剧院之巅。戏剧性在于，这是一对前夫妇在奥斯卡的狭路相逢。

　　两人的过去沦为全球人的八卦，人们似乎不再关心《拆弹部队》和《阿凡达》本身的高低。两人关系的娱乐性为博彩业增色不少。福布斯网站综合美国多家博彩网站开出的赔率（赔率越低，越被看好）早已指出，无论是最佳影片（《拆弹部队》1赔1，《阿凡达》4赔5）还是最佳导演（毕格罗20赔7，卡梅隆3赔10），毕格罗执导的《拆弹部队》都压过了《阿凡达》。

　　从呼声来看，人们已料到毕格罗会胜，但没想到胜得如此彻底。

　　去年12月评奖季真正到来时，低调的《拆弹部队》才开始华丽大爆发。美国3大影评人协会——纽约影评人协会、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全国影评人协会不约而同地把最佳影片奖和最佳导演奖给了它。此前只有《好家伙》、《辛德勒名单》、《洛城机密》得到过如此待遇，这种众望所归的厚爱已经10多年没出现了。《芝加哥太阳报》也将其列为新世纪10年佳片第2名。

　　毕格罗出生于1951年，比她的前夫卡梅隆大3岁。谁都知道，强悍的女性气场对卡梅隆有致命吸引力。在卡梅隆几位前妻中，毕格罗可谓强中之强，因而两人的婚姻只维持了两年时间（1989-1991）。然而分手后两人并未交恶。离婚4年后，卡梅隆曾为毕格罗1995年的电影《末世纪暴潮》担任过编剧和制片人。据悉，其2000年至今的第5任太太苏茜•埃米斯当时也参与了编剧工作。

　　当初受邀执导《拆弹部队》时，毕格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剧本拿给前夫看，卡梅隆竭力主张她接下这片子。

　　颁奖前接受采访时，毕格罗毫不掩饰对卡梅隆的欣赏：“我和詹姆斯之间没有任何问题，哪怕我们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竞争，我们仍是非常好的朋友。”卡梅隆也很大方：“我已经拿过奥斯卡了，如果别人获奖我会气恼，她赢我不会介意。”

　　此次颁奖，当极具预兆的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剪辑被《拆弹部队》收入囊中时，毕格罗已经可以高奏凯歌了。等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揭晓，台下的卡梅隆微微摇头，一时竟显得有点麻木。

　　她算不上好莱坞名导

　　“如果说，女人拍电影确实存在阻力，那么，我选择忽视它的障碍；无非是两个原因：我不能改变自己的性别，我绝不会放弃拍电影。”

　　毕格罗是史上第4位入围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女导演，并且成功刷新了该纪录。此前，《七美人》导演丽娜•维尔特米勒（1976年）、《钢琴课》导演简•坎皮恩（1993年），以及《迷失东京》导演索非亚•科波拉（2003年），也曾入围这一奖项。

　　在好莱坞，女导演大多只能拍摄女性电影和浪漫喜剧。毕格罗不同，《拆弹部队》甚至比很多男性导演拍摄的战争片更硬朗。《时代》周刊评论，“《拆弹部队》是一部几近完美的电影，讲的是战争中的男人，即便是地狱，也是需要英雄的。”

　　跟她的外形一样，毕格罗的影片十分阳刚：动作、科幻、恐怖、战争，嗜好类型充满了雄性荷尔蒙气味。

　　严格来说，她算不上好莱坞的名导。她拍片不多，上一部作品还是2002年描写苏联核子潜艇意外事件的《K-19：寡妇制造者》。这部哈里森•福特主演的战争片投资1亿美元，在市场上不受待见，北美地区仅收回3500万美元，全球也只有6500万美元入账。票房口碑皆不佳，导致毕格罗放下导演筒长达7年。

　　出生于加利福尼亚的毕格罗从小热爱绘画和骑马。早年曾在旧金山艺术学院习画，后来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参加电影研究生项目，由此转行到电影界。

　　1978年，毕格罗首次“触电”，执导了一部17分钟的短片《搏命者》，展现出她日后那些影片的风格：围绕男性、暴力和权力的主题。多年后，她在谈及该片主旨时说：“在1960年代，你会以为敌人就存在于外部世界：警察、政府，还有制度；实际上，并不完全如此，法西斯主义是非常阴险的，我们人类一直都在复制它。”

　　1982年，毕格罗拍摄了处女长片《无爱》。此后，她不紧不慢地拍摄中低成本的独立电影，一边在大学教书。这位标准的长腿高个美女性格坚韧，同时是个自我控制力极强的人，对人很亲切，倾向于用第二人称来与人交谈，宁愿用“你”而不是“我”。然而，你总能感受到在她心底潜藏着一股强烈的暗流。

　　尽管毕格罗绝大部分电影都是通过大电影公司发行，却全部都由独立电影公司提供资金支持。此次《拆弹部队》区区1100万美元的预算，也是一家法国公司资助，制作经历所保持的纯洁性，让她重新回到了自由创作的环境之中。

　　《拆弹部队》大热后，她描述自己的导演经历：“我花了很多时间思考自己的天赋到底在什么地方，最终意识到我的使命是扩展和推进中型规模的电影，而非执著于打破性别的瓶颈和类型片的传统。”

　　拆解战争的秘密

　　“有关战争的肮脏小秘密，在于一些男人热爱它。我试着拆解其中的原因，找出21世纪的战场上英雄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有才有貌，每当举着话筒高喊“开拍”和“停”的时候，毕格罗操纵的全是看似只有男人才能干的活儿。

　　奥斯卡颁奖台上，5个大男人一致称赞她——我们无所畏惧的导演！

　　毕格罗和她前夫卡梅隆最相近的一点，是两人对工作的严苛要求。

　　“我想要一种纪录片风格，但不是传统的纪录片，而是非常直观到位的。我们在S16厂，分4个小组同时拍摄。那些场景非常庞大，因为拍摄爆炸需要方圆100米的限制安全区，也许同时拍摄近景和远景，于是每个场景都要动用到4个小组。”

　　为了将战争描绘得历历在目，一场詹姆斯军士和两位战友在沙漠中拆弹的戏里，毕格罗坚持到旁边的一座沙丘上拍摄。所有工作人员都必须顶着高温爬上沙丘。编剧马克•鲍尔回忆，“团队里有很多男子汉，包括年轻强壮的演员，爬坡过程中，他们都东倒西歪地瘫在沙上。但是，当我驾车抵达沙丘顶上时，看到一马当先的凯瑟琳早就走到坡顶了，在给大伙儿打气。”

　　演员安东尼•麦奇说：“我觉得她有一种天赋，她能让演员进入最佳状态。”

　　毕格罗强悍的性格并没有令她的演员们生畏，她很知道如何凝聚团队：“在所有人当中，你要释放出自己的才能，而不去管自己个人的局限。”

　　演员布莱恩•格拉提很欣赏大家的合作：“她非常容易相处，我认为这对演员来说很重要，因为你越感觉舒适，越会愿意冒险，愿意表现自己。”

　　马克对她的评价，则高度概括为“跟她合作是一次改变人生的经历”。

　　《拆弹部队》拍摄地点主要在中东的阿曼和约旦，那里的高温，大男人也有扛不住的时候。男演员们坦言：“我们的汗真的是汗，泪真的是由于痛苦流的泪。”

　　作为掌控全局的导演，面对严酷气候，毕格罗每天都步行很多路程，“我希望复制出战争的混乱场面。扩大场景是很好的做法，我要拍几个很大的镜头，但怎样和剧组其他人员沟通？还要协调镜头与演员的同步，我倾向于保持过程的完整性。”

　　编剧马克回忆：“因为场景实在太大，凯瑟琳又坚持做到精确，于是她每周大约要在场景里走两到三个马拉松的距离。”

　　这些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重要的是，我不觉得工作是辛苦的，但有一个令人痛苦的事实。约旦那边的难民，我们看到的有75万，我们雇佣了一些作为临时演员。片中最后被拆炸弹的那个人演技非常好，他现在住在美国，我和他保持联系。但他不会再把演戏作为自己的职业了，对他来说，美国的产品都是奇怪的。”

　　颁奖晚会落幕，战场依旧硝烟弥漫，人们不会忘记这部电影的片头字幕：“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极易成瘾，强效而致命，因为战争本身就是毒品。”（《纽约时报》记者克里斯•赫奇斯语）

　　毕格罗解释说：“这部电影的台词不属于任何政党，但里面的确有强烈的政治冲突，我们刻意去描写某一个人的情况，他所能做的、他在战争中所表现的态度等，提供一个机会让观众了解战争人性与非人性的一面。这个问题很复杂，具有政治矛盾的东西，我个人的想法是，希望电影能够提醒人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多人因为彼此不同的理念而献身，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