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青年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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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美说的“洗澡”是“洗脸” 时报记者 于佳 文/摄下过雪后的贵州大地 |
舍不得洗车的司机 种不下去的土豆
贵州“渴”水记录
■“爱润云贵少年行动”·第12天
2010年，中国西南五省市区：云南、贵州、广西、四川及重庆遭遇特大旱灾，一些地方的干旱天气甚至可追溯至2009年7月，至3月，受灾人口逾5000万，仅贵州一省，由于受灾严重需要救济者就高达310万。
3月15日，贵州干旱受灾人口达到1664万，饮水困难人口485万，农作物受灾面积70.1万公顷。
30日，大旱导致贵州大部分水电站水库接近死水位，日均发电量锐减90%……
昨天，时报记者于佳从这片干渴的大地上回到湿润的杭州。
尽管她没发现六盘水被煤矿污染的河流，没找到撒拉溪的“摩托车送水突击队”，没采访到遵义辣椒被抢购，但在这些宏观的数字与典型的事件之外，她记录下了这个干旱春天里，生活在贵州的真实点滴：“那条灰蒙蒙的山路”、“那个终于下雨的夜晚”和那位“一直把‘洗脸’当做‘洗澡’的小女孩”……
“我好像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
回杭州又看见这首席慕容的小诗，之前在贵州的5天曾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只因为无意间看见一个微博：“贵州84县226天无雨成特重旱灾区，受灾总人口达1728万。”第二天一早飞到了贵州。
23日 阴
出租车司机舍不得洗车
出发前，妈妈发信息给我，“今天是世界气象日，贵州要下雨了。”
中午11点半，抵达贵阳龙洞堡机场，天阴阴的，出租车贵AU2020司机师傅说，昨天晚上贵阳下雨了，“细粉似的，下了有半个小时。”
出租车贵AU2020司机师傅住在贵阳城里，吃水用水都还供得上，但一说起乡下的旱情，也还是叹气，“旱啊，昨晚下的这点雨，顶多就是洗个尘，连洗车效果都没有，我现在洗车都得算算时间，以前一周洗3回，现在一周洗1回。”
林业局没法种树
在贵州省林业局，每间办公室都贴着一张2007年绘制的贵州省林业分布图。
“我们贵州高地居多，每年3月12日，都会搞植树活动，会送树苗到乡下。”贵州省林业局林业厅宣传处杜处长望着图说，“在我们这里，有一个说法，叫‘撒籽成林’，可是因为今年旱灾，不少去年种的小树苗不等成活就旱死了。今年的植树节，种不了树了。”
“在这次旱灾中，具体有多少树苗枯死，多少树木濒死，仍在统计中。”杜处长摇头。
市区仍有自来水供应
在贵阳，住的酒店在25层，起初还担心供水压力不够，可一直到晚上，用水都很顺畅。
贵阳市供水总公司新闻发言人余军坦承，贵阳中曹水厂、北郊水厂、东郊水厂等均出现不同程度水源不足，供水量减少5万-7万吨/日。
但余军保证：“贵阳并没有发生因供水量下降而大面积停水，如果天一直旱下去，阿拉水库可保证客户供水180天，红枫湖水库可保证客户供水216天。”
晚上11点左右，听见了雨打玻璃窗的声音。
《贵州商报》记者吴华告诉我，他一直在看着窗外这场雨，“这雨下得让人高兴，虽然我说不出咋高兴，就只是高兴。”
一路颠簸，终于渐渐体会到，贵州地形为何被概括成“八山一水一分田”。
24日 阴
《贵州都市报》：
人工造雨有条件了
贵州境内，最高点在毕节市赫章县珠市乡韭菜坪，海拔2900.6米。
中午11点，终于买到了去毕节的长途车票。
坐在我旁边的女孩子名叫李莉飞，1985年出生，老家有6个兄弟姐妹，只有最小的是个弟弟，“我们家乡一定要有个男孩才行的。”
一路的盘山道，一弯过了又是一弯。山脉起伏，青色赤色的山峰连绵不绝，田间正盛放的油菜花簇拥成海。
“回家的路啊，真是要绕过72道弯。”李莉飞眯缝着眼说。
路上，途经了一个好听的地名，叫做“素朴”。看见了一条好消息，《贵州都市报》天气一栏介绍，“由于冷空气侵入，为人工造雨创造了较好的条件。”
在路上，经常能碰见摩托车，车上载着3个乘客，开摩托的人被风吹得眯起眼睛，偶尔，会碰见一些背着竹筐的村民，排成一队，鱼贯而行。因为生活条件所限，在这里，他们仍以步行为最重要的交通方式。
土豆不知何时能种下
“我们这地方，只能种土豆和玉米，城里人爱吃玉米，我从来不吃，从小就是靠这个喂饱的，吃腻了，我爱吃米饭。”
说起土豆，李莉飞忽然像小孩子一样兴奋，“你可一定要在这儿吃土豆啊，这儿的土豆好吃，特别香，怎么做都好吃。土豆就是种在越高的地方越好吃。”可转眼之间，李莉飞又叹了口气，“还不知道我家的地旱不旱，啥时才能把土豆种下去。”
就这样从毕节到赫章，一路的风景都让人想起一首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晚上7点，巨大的黑色就像一块幕布，遮盖了所有的山川，半小时也不会遇上一辆车。“你可以叫喊，但周围仍然是寂静。”车里一直循环播放张雨生的老歌，司机师傅刘德兴特别喜欢：“开这种夜路车，就得听让人兴奋的歌。”
虽然不恐高，可坐在车上，还是怕到了骨髓里，不敢向下看，路的下面千沟万壑。
每家每户都有一口水缸，至少有3只水桶。一只有盖，密封好，用来背水；一只无盖，大，用来存水；还有一只用来盛放用过的脏水。如果想洗澡，夏天就用水盆接水擦擦。想真正洗一次澡，得去5公里外的浴室。
25日 阴 小雪
每家每户都有的三只水桶
下不了雨只有“毛毛雪”
听赫章的老乡说，威宁、六曲、哲庄旱情都很严重。“不下雨，没水用，种不了地。”
最后还是去了海拔最高的韭菜坪。
开的士的徐义菲大姐觉得我有点怪：“去韭菜坪，要等到9月，那时韭菜花都开了，红色的、紫色的，层层叠在一起，那才叫一个好看呢，大家又唱歌又跳舞。现在没人去。”她介绍朋友朱大姐送我去。
“那里现在真的没办法，蔡升乡那里有人卖水，145块一吨。”朱大姐跟我讲的也全是旱情。
这一路，坡更高，山更险，路的下面千沟万壑。
山头依然是青色的，只是采石场渐渐多起来。大概一个小时后，却突然从春天回到了冬天，路边上的杂草都挂着白霜。
朱大姐说：“这里本来就冷，现在可能别处在下雨，它这儿雨下不来，只能下‘毛毛雪’。”
大概又走了30分钟左右，终于到了贵州屋脊——韭菜坪。上来的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碎石子路，朱大姐一直小心翼翼地开20码左右，可在拐角处，还是不小心熄火了。车子后退的速度不是特别快，朱大姐很镇定，一边控制车停下来，一边安慰我。
朱大姐告诉我，这里原来没有路，修了碎石子路后，她也是第一回上来。
秀美说的“洗澡”是“洗脸”
到达韭菜坪，已近中午11点，3月下旬了，贵州屋脊小学的同学却大多在操场一角烤火。
60多个孩子，眼睛都像星星一样亮晶晶，就是小脸蛋都黑扑扑的，衣服袖子、领子都是黑色的油渍。问到孩子们上一回洗澡是啥时候，读书很好的秀美也不知道，就答，“是不是用脸盆洗的，两三天洗一次。”朱大姐悄悄告诉我，秀美说的“洗澡”是“洗脸”。
韭菜坪上唯一一个山村叫做红星村，共有200多户人家，958口人，要保证村民用水，每天至少得有600斤。村长罗永（音）今年46岁，从22岁起就在这个村子当村长。“这个水的问题，我们习惯了。”
屋脊小学的教师陈远说：“村里一直没有自来水，因为地势太高，也不能打水井，打了水井也没用，就是靠天气吃饭，一般下了雨就去萝卜山打水，有3公里山路，夏天时3小时就去一次，路太远了，要用马驮水，大人每次背水25公斤，马驼50公斤。要是没下雨的时间太长，山里的水都要没有了。”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一口水缸、至少3只水桶。一只有盖，密封好，用来背水；一只无盖，大，用来存水；还有一只用来盛放用过的脏水。如果想洗澡，夏天就用水盆接水擦擦。想真正洗一次澡，得去5公里外的浴室。
已经3月下旬，不少村民早就把成袋的土豆装好放在马路边，只等着合适的时候，马上开始播种。
村长罗永叹了口气：“往年这时候，树都吐芽了，可今年，还挂霜呢。”
水是酸的
村民的牙大多是黑色的，“因为这个位置矿物质特别丰富。村民喝水也不讲究。”罗永从他自家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我。水是酸的。
这里的人取暖还是靠煤，屋子里黑洞洞的。文化馆的陶恒告诉我：“村民都觉得，用电既然要花钱，还不如点煤油灯。煤油用不起的家庭，就用松子油。”
在这里，种玉米，只能长到膝盖高，猪也养不大，全是黑色的，没有猪圈，都散养。要把猪脖子套上链锁，就怕它一不小心跌到山崖里去。一家人这一年就靠这一头猪。
回赫章县的路上，朱大姐说：“牲畜就是我们这里人的恩人。地里的活、打水的活都靠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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