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日报
核心提示
个别超生者软硬不吃，东躲西藏非超生不可，不执行计生政策，计生执法人员运用各种手段都无效。怎么啃下这些“硬骨头”?
一些地方近期就爆出了用强制性的行政手段，甚至是采取“关人”的方式逼迫计生对象就范的做法。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三十年后的今天，“执法犯法”，不依法计生的现象仍然在某些地方出现，引起了一定程度的社会舆论关注。
如何更多地遵从法律、采取法律手段做好计生，本报记者拟深入剖析电白开设计生巡回法庭，欲破解“执法犯法”怪圈，谋求依法计生的做法，希望能给基层计生以启示。
虽然电白并不是第一个设立计生法庭的地方，但因为正在推进当中，故事新鲜，比较契合当下我省的实际情况。
今年1—4月，电白县征收社会抚养费高达430多万元，去年同期只收到80多万元。“我们今年的目标是3000万元。”
动真格的法庭
轻则拘留重则判三年
“正常情况下，我们最高可以判他3年有期徒刑。”
电白县计生巡回法庭庭长陈小玲透露：“我们正打算起诉一个‘顽固’的计生对象，他有很多钱却死活不愿意交社会抚养费。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可判他3年以下有期徒刑。”
据陈小玲介绍，当初计生法庭通过银行查账强制执行时发现，这名计生对象有7万元的定期存款，但当天下午我们再去划账的时候，钱已经被取走了。
“这说明有银行内部人士通风报信，也说明此人有钱，完全有执行能力。而我们后来再去找他时，他却死活说没钱。后来我们还依法对其进行了15天的拘留。他还是不执行，我们只能依法采取更严厉的措施，最高可判其3年有期徒刑。”
如果真的判刑，这将是电白计生巡回法庭成立以来，处罚最重的一次。
电白县计生局局长崔文波说：“我们想通过树立这样的反面典型，让大家能依法计生。”
马明(化名)夫妇也是旦场镇的“计划生育名人”，因为拒缴1.7万元的社会抚养费，他被依法拘留了15天，但15天后，他还是不愿意交，“都关了我15天了，我就是不交，看能把我怎么着?”但当法庭又要拘留他夫人时，他赶紧还是把钱交了。
随着“有教训”的案例越来越多，计生法庭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的计生对象开始选择主动缴费。
旦场镇生龙村的王俊就是其中之一，十多年前，他曾欠下3576元社会抚养费一直没有交。“我一听说不缴费，计生法庭可以拘留15天，甚至是判刑，就赶紧跑过来交了。”他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已经读小学六年级。
为了策略性地让计生对象缴纳社会抚养费，电白县也是根据广东省计划生育条例的有关规定，允许计生对象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可分三年缴清。
自从去年8月3日成立以来，成员只有几个人的计生巡回法庭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今年1至4月，电白县征收社会抚养费高达430多万元，而去年同期只收到了80多万元，同比增加5倍。
“我们今年社会抚养费征收目标是3000万元。”崔文波告诉记者，这将超过去几年的征收总额。
严峻计生下的选择
大家都知道了超生肯定要收费，不敢超生，不敢乱生
谈及为什么要效法外地设立计生法庭，电白计生局有关负责人透露，其实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原来整个电白县的计生抚养费征收情况都难言满意。
按照陈小玲的说法，就是“电白是全市、甚至全省计生问题最严重的县之一”。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电白县依然还是计划生育管理的二类地区，虽然相关考核十年来每年都能达标，但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记者拿到的电白县委常委扩大会议纪要显示，“目前我县的计划生育工作形势十分严峻”。主要表现在“四术”库存大、水分多等问题。
崔文波承认，在设计生法庭前，电白的社会抚养费征收工作，已经基本收不了了。
为扭转这种严峻的局面，曾任茂名计生局局长的电白县委书记李日添等县委领导想到了效法高州的做法，设立计生巡回法庭。
高州是国内比较早设立计生巡回法庭的，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据说最高的一年收到了7000余万元的社会抚养费，目前高州是计生管理一类地区。
去年8月3日，计生巡回法庭在电白县人口与计划生育局成立，庭长由电白县法院的陈小玲担任，几位成员分别来自县法院和县计生局。
他们的工作流程是，计生部门根据实际情况向计生对象发出《社会抚养费征收决定书》，如被征收人对决定书有异议，可在收到之日起60日内申请行政复议，或在三个月内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否则，计生部门将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计生法庭将在调查的基础上，发出《行政执行裁定书》。然后就是强制执行。
“有专门的人审理计生案件，比原来大大提高了办案速度。”陈小玲庭长说，法庭成立以来，已经强制执行了280多宗案件，全部执行到位的有62宗，剩下的都是分期付款。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起计生对象申请行政复议或提起行政诉讼的。”陈小玲认为，这说明了计生法庭工作做得认真细致。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虽然计生对象没有通过法律手段提出反对，但还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作出了抵制。
作为第一个被强制执行的人，旦场镇的邓进郁觉得自己想不明白：“那么多人欠费，为什么先扣我的?”
在财产遭冻结之前，邓进郁家里先后收到计生局的《社会抚养费征收决定书》和法院的《行政执行裁定书》，但“身在外地”的邓进郁并未就1.4万元的抚养费欠款提出缴纳措施。
被划扣了4000元钱的邓进郁尽管知道缴纳社会抚养费是“应该的”，但他还是在公共场合向群众宣泄了自己的不满。从此，邓进郁的名字和法院强扣社会抚养费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旦场镇。
“邮局确实因此发生了部分挤兑现象，有的人甚至把钱取出来藏起来，但多数人还是又把钱取出来存入了银行，只是换了个户头。”陈小玲透露，村民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资金被法院扣取，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依法收取社会抚养费的步伐。
其实这些户头还都是家人或亲戚的，很少有人用其他人的名字。所以，改户头并未影响计生法庭强制执行的进程。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收钱，我们就是想通过收钱，让计生对象意识到不依法计生的代价和后果。”崔文波透露，“计生法庭的存在让大家都知道了超生肯定要收费，由此造成了威慑效果，使不少人不敢超生，不敢乱生。”
崔认为，这个效果主要体现在近两期的计生服务月开展比较顺利上。
由于效果理想，电白定下目标，希望两年内能整体提高管理类别，从目前的二类升到一类。
依法与免职之争
今年年末考核时，一定会有人被免职
过去的计划生育工作，法外特权的现象多有存在。长此以往就产生了计划生育工作中的不公平现象。
针对干部计生特权，工作不重视，责任心不强，干多干少都一样的问题，电白县4月2日拿出了强制性措施。严格执行干部问责制度，解决干部干好干坏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的问题。
“年终考核被省、市或者县挂黄牌的镇或者村，给予镇(村)委书记、镇长(村主任)、分管领导、计生办主任免职或改任非职(非领导职务)。”
记者在这份文件上看到，一共有四个方面的工作做不好，镇委书记、镇长等负责人将被免职或改任非领导职务。这份文件还提到，严肃清理党员干部的超生征费。
“我相信，到今年年末考核的时候，一定会有人被免职。”崔文波认为，电白县的计生问责制度已经动了真格。
严格的干部考核制度让电白的基层干部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就在记者在当地采访的时候，获悉该县树仔镇38岁的镇委书记邵远见在工作期间因突发脑动脉瘤破裂、珠网膜下腔出血而猝死，在当地引为憾事。而树仔镇是电白县的计生落后镇，计生压力很大。
与干部问责制度相配套，电白提出了“一年改变被动局面”的计生目标。
针对如此严格的问责制度，也有业内人士提出质疑，有了这四道免职高压线，基层干部为了完成工作，很有可能就会出现采取超常规执行手段的行为。
崔文波拍着胸脯向记者保证，超常规手段十几年前在电白就已经消失了，我们绝对不会采取此类手段。
但记者在电白同乡论坛上，还是看到了批评当地官员计生工作行为粗暴的帖子，甚至有的话说得还很难听。
可以看出，如何有效地处理好依法计生与完成计生任务考核的关系依然考验着电白以及各地政府官员的智慧。
“罚款与处分干部都只是计生的手段，而非目的。”崔认为，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日常工作，如果日常工作做不好，临时抓就很容易出乱子。
“我们倒希望三四年后，就能取消计生法庭!”
(南方农村报记者李秀林对此文亦有贡献)
■记者手记
告别法外特权
有法就有办法
记者在采访中，经常听到一些基层计生工作者谈到“有法，就没办法!”
此话的意思是，如果严格按照《人口与计划生育法》以及其他有关计划生育法律法规来搞计划生育就没有办法了。
因为相关计生法律明文规定：各级人民政府及其工作人员在推行计划生育工作中应当严格依法行政，文明执法，不得侵犯公民的合法权益。
这样一来，原来的那种简单粗暴的强制性行政手段就失去了“用武之地”，“拆房牵牛”的做法也已失去市场。
电白的做法其实并不新鲜，不仅以前的高州搞过，全省也有不少的地方都在搞，但有的做得比较实在，有的却流于形式。所以记者认为，电白的做法在当下还有一定的启示意义，是因为，目前一些地方还在使用简单粗暴的办法，搞突击运动，图一时之快。
其实，如果我们能严格按照有关法律法规行事，做事不求一时之快，不搞突击，而是坚持长久之计，多想办法，细水长流，照样能做好“天下第一难”的计生工作，虽然当前电白做得还不够好，但如能坚持下去，记者相信他们能做好。
电白的做法正逐步实现三个转变：一是从传统观念到法制观念的转变，二是从简单粗暴的行政手段到依法行政的转变，三是从计生部门单干独行到部门配合的转变。
如果真能实现这三个转变，一些地方因粗暴计生而产生的上访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将会大大减少。
最高可判三年的有期徒刑，其实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南方日报记者胡念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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