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困局》
记者:每天,我们都会把垃圾扔出家门,但是有多少人想过,这些垃圾最终会被运到哪儿呢?在北京,生活垃圾主要被运到类似这样的填埋场来做填埋处理。北京市总共有14个填埋场,我所在的这个阿苏卫填埋场是其中最早也是最大的一个。它已经运行整整16年了,再过几年,就将会被填满并且关闭。而按照北京市的规划,将在它的西边,新建一座亚洲最大的垃圾焚烧发电厂,但是这个消息一出来,马上引发了当地居民的强烈反对。
解说:阿苏卫垃圾填埋场位于北京市北郊的小汤山镇,这个镇辖区内的村庄和小区共有5.1万居民。填埋场几公里外有保利垄上、纳帕溪谷等多个别墅区,这里的居民首先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他们担心,垃圾焚烧会产生各种污染物,特别是一级致癌物二恶英。
黄小山是阿苏卫周边反焚烧居民的代表人物之一,不过,多数人知道的是他的网名:“驴屎蛋儿”。这位48岁的律师,外型看起来像个前卫青年。他喜欢打高尔夫球,喜欢旅游,此前从没想过会和垃圾打交道。
黄小山(网名:驴屎蛋):现在我的朋友已经管我叫黄垃圾了。
记者:我是叫你黄小山好呢,还是叫网名驴屎蛋儿好?
黄小山:那我觉得你们之前应该有一个字幕吧,起码还是黄小山好一点儿,然后括弧:网名驴屎蛋儿。如果你现在喊我驴屎蛋儿,我觉得难听点儿吧。难听吗?
记者:可是,这是你自己起的呀。
黄小山:哦…对啊。
解说:去年7月,居民们听说了附近要建垃圾焚烧厂的消息。
黄小山:焚烧厂,就像在你们家旁边要盖一个公共厕所一样,有多少毒(先不说),但厕所肯定是不好的,垃圾厂肯定是不好的。
记者:认准了是不好的。
黄小山:肯定是不好的。我们一种抵制,一种对抗的情绪,很激烈的,我们开车去巡游过,大家举着“反建阿苏卫,保卫北京城”,当时影响也比较大。
解说:居民们的抵制行动,引起了北京市垃圾处理主管部门的注意。政府派出了工作组到小汤山镇现场办公,对居民作解释。卫潘明是这个工作组的组长。
卫潘明(北京市政市容委固废处副处长):高水平的焚烧厂是具有污染控制水平的,使得影响最大的这部分人群,也不会受到身体健康的损害。如果做不到环境保护的要求,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个事情。
解说:然而,政府的解释难以打消居民的疑虑。一些居民代表搜集各种资料和数据,整理出了一本厚厚的研究报告,提交给多个相关部门,表达他们的观点。郭威是这份报告的主笔人之一。
郭威(网名:佰扶勤):乱七八糟瞎嚷嚷那是不行的,你得讲出道理来。我是觉得我们应该有一个东西,政府需要对话的时候,我们至少是可以跟你对话的。
记者:用了这么一个标题,中国城市环境的生死抉择,有没有点危言耸听,引起公众注意的意思?
郭威:我们都觉得这是个生态灾难,所以我们叫生死抉择。
解说:垃圾焚烧引发风波,不仅是在北京。过去两年,全国有30多个城市发生了居民反对修建垃圾焚烧厂的事件。广州番禺垃圾焚烧厂附近30万居民“集体散步”,使得项目被迫缓建。
焚烧厂遭到抵制,各地政府也显得很着急。据建设部2006年的统计,全国660多个城市超过三分之一已经被垃圾包围,修建新的处理设施,迫在眉睫。
卫潘明(北京市政管委固废处副处长):四五年的时间,我们现在所有的垃圾处理设施,容量就没有了。那时候就面临着垃圾没有去处,那肯定是就是垃圾围城了。局面非常紧迫,因为每建一个设施,它的周期大约也就在四五年左右。
解说:每天,无数辆大大小小的垃圾车穿行在北京城,收集和运输垃圾。如果把它们连成车队,可以占满整个三环路。现在,北京市每天产生生活垃圾1.8万吨,但现有的处理设施只能处理1.2万吨,填埋场一直在超负荷运行。14个填埋场再过几年将全部填满,如果垃圾不能得到无害化处理,带来的污染是可想而知的。而填埋的处理方式,北京市认为不能再继续采用了。
王维平(北京市政市容委总工程师):如果北京市要都采取这种混合垃圾填埋的方式,我们一年将废掉五百亩地。填埋以后这个地没用了。而北京这个地方土地资源非常稀缺,所以,地不能再糟蹋了。
记者:再稀缺作为这样一种重要的公共设施,也是要给它地的。
王维平:对,前提就是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时候,只能采取这种办法。
解说:在主管部门看来,垃圾焚烧就是更好的方法之一,不仅能化解“垃圾围城”的危机,焚烧的热量还能转化成电能。但是,居民们显然不这么看。
黄小山:既然不能填埋,那怎么办,我们就焚烧,我觉得其实这是一个误导。
郭威:难道人会被垃圾憋住吗?我不相信的。
解说:在垃圾处理这样的专业问题上,人们往往会听取专家的意见,但现在专家中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媒体称他们为“主烧派”和“反烧派”,他们各执一词,争论激烈。
聂永丰,清华大学教授,垃圾处理问题专家。他认为,在经济发达、人口密集的地区,垃圾焚烧是一种必然选择。
聂永丰(清华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教授):中国东部和中部的这些省份,特别是大城市,第一个,经济水平发展,垃圾产生量多。第二,人多地少,土地资源短缺,没地了。这个国情就决定了一点,焚烧在整个垃圾处理的减量里面占一个很重要的地步,不管你想要不想要。
解说:赵章元,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退休研究员,是“反烧派”的主要代表。
赵章元(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它确实是有污染,不仅是二恶英,还有很多致癌物放出来,我们能不能控制是未知的。日本、德国,焚烧炉附近都发生了比较多的癌症,最后发现污染以后,就把大量的炉子都关停了。
解说:徐海云,中国城市建设研究院总工程师,他很直接地表示,赵章元的很多说法没有事实依据。
徐海云(中国城市建设研究院总工程师):什么欧洲多少国家焚烧禁令,日本焚烧炉关闭等等,二恶英多少癌症,相当部分是无中生有。他们要说月亮上有个猴子,我也没法去证实。
解说:让人感到困惑的是,往往在同一个问题上,双方拿出来的数据和说法完全不同。
赵章元:你比如日本,他们来给我们作演讲,说我们经过垃圾分类,资源化利用以后,还剩百分之十几我们才烧。
徐海云:这些显然是错误的,可以随时到网站上,把日本环境部的统计年鉴打开来看,20%的回收利用率,80%是焚烧。
赵章元:完全是不实事求是。如果都实事求是,就不会产生今天这种对立的局面。
徐海云:求得共识的基础就是要实事求是,如果我们不能够实事求是,那我想共识也是很难的。
解说: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这场争论越来越火药味十足。
赵章元:研究这个项目的人员,这一部分组成了一个利益集团,这伙人的利益链促使他们动力很强,想尽办法来支持搞焚烧。
记者:您有什么确证证明他们的确从链条当中获益呢?
赵章元:我当然没有办法去一一调查了。但是我们应该有基本的估计,基本的分析。
解说:赵章元指责一些专家为“利益集团”,有媒体就此调查后,列举出一些证据,例如聂永丰拥有一项名叫“立转式汽化焚烧炉”的专利,而另一名主张焚烧的专家徐海云,其实是聂永丰的学生。
聂永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解说:聂永丰说,自己的专利是一种只能应用于医疗废物焚烧的小型炉,和生活垃圾焚烧发电毫无关系,而徐海云也并非他的学生。
聂永丰:不错,我有个学生叫徐海云,是2006年还是2007年毕业的,这个徐海云是1990年初毕业的,但不是我的学生。两个人的名字确实一模一样。
记者:这真是难得巧合了。
聂永丰:现在这几个出来说话的,基本上还真是没有什么利益。你有利益的人,就有尾巴,有辫子,那人家要抓住,说你两下,你不就完了吗?
解说:“反烧派”赵章元也遭到了质疑。有人认为他是研究水环境的,对垃圾处理是外行。
赵章元:偏见。因为今天讨论的垃圾处理的问题,并不是那些机器设备的问题,而是环境影响的问题,环境污染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是业外。
解说:本应是一场正常的学术之争,却变得充满了对抗情绪。
聂永丰:我一场辩论是技术之争,我非要把它弄成就好像是一场生死战斗,不是要弄清楚问题,而是要争取观众。
赵章元:我没有主动地进攻,我都是被动地防御。
解说:在这场争论中,民众似乎更愿意把信任票投给“反烧派”,主张焚烧的专家则更多地遭遇了质疑和指责。
徐海云:老百姓骂我,再怎么骂我,我都能接受,因为你把垃圾焚烧描述得很恐怖,对人健康影响多么大,当然反对了。
记者:您自己内心觉得呢?觉得自己委屈吗?
徐海云:你说叫委屈,我也不太好形容这种心情。因为我认为我自己很正确的,所以就相当于我说一加一等于二,你说一加一等于三,在我看来如果我要生气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我的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解说:不少居民也通过网络直接质疑主烧专家的观点,论战,扩展到了专家与民众之间。
郭威:聂老师也好,徐先生也好,他们的文章我们都阅读过,我会作一些反驳。记者:对方可能是搞了几十年垃圾的专业人士,你必须迅速地掌握这方面的知识,并且跟对方,实际上是一种论战了,你觉得心里有底吗?
郭威:公众是什么,公众也包括不同行业专家组成的公众,对不对?
解说:政府、专家、公众都卷入其中,各种观点往来交锋,变成了一个难解的困局。
记者:我脚下这层塑料膜的下面就是20米高的垃圾,这层塑料膜就是为了防止垃圾臭味以及垃圾本身向四处飘散。再注意我周围有这样一些金属管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呢?如果说垃圾只是作简单堆放的话,会有一个很大的风险,那就是沼气积聚,最后引发爆炸。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会设置很多类似这样的沼气的排气孔,把沼气收集起来,并且点燃来释放它的能量。可以说这些无声的沼气管,排气管在提醒着人们,在碰到一种争议的时候,不同声音的充分地释放是绝对必要的。但其实呢,不断升高的垃圾堆也在提醒着人们:留给人们争论的时间并不多。在这个意义上说,出路,必须现在就找。
解说:围绕垃圾焚烧的争议,让各地焚烧厂的建与不建,陷入了两难境地。困局中,今年3月,北京市政府作出了一个举动,邀请反焚烧居民代表参加政府组织的考察团,到日本、澳门考察垃圾处理。受邀的居民代表,就是黄小山。
黄小山:意外之惊喜,因为我没想到政府能够要求我们市民一起去参观,而且能选上我,因为我毕竟当时是最坚决地反对阿苏卫建垃圾焚烧厂。
解说:提议组织这次考察的,是市政管委总工程师王维平。这位国内外知名多年的垃圾对策专家,也被居民们认为是“主烧派”。
王维平:最重要的是理性沟通。因为对抗下去,于居民于政府都没有好处,而且解决不了垃圾问题。
记者:可是你在外界也有一个头衔,也管您叫焚烧派。
王维平:对,王焚烧,甚至有人叫我王自焚。如果骂人能解决问题,你就天天骂,它解决不了。如果不沟通,肯定是双输。
解说:在一次电视节目的录制现场,王维平和黄小山偶然结识,这成为了一个契机。
黄小山:它的演播室,我就站在门口抽烟。正在这时候,我看过来一个老人,也拿出烟在抽,我抬头一看,这不是王焚烧吗,我们在网上给他起的外号叫王焚烧。我就主动跟他搭讪。
记者:怎么称呼他呢?
黄小山:我说……你是王维平先生吧。
王维平:我看这个人是有点儿奇装异服,挺有意思。但是我觉得他是一个挺朴实的人。
黄小山:没想到我们俩聊得非常投机,就那么一会儿,我们抽着烟,谈了20分钟。第二个星期,我给他打电话,他说那你来我办公室吧。我5天都去,每天谈到夜里11点。我还把他请到我们小区,我把周边的居民叫去,一起沟通。
王维平:首先我感觉这些人都是好人,很好,他们的担忧也很可以理解的。后来我就给政府提出一个建议,能不能组织市民或者媒体到国外去看看,让他们更多地了解焚烧技术。
解说:北京市政府采纳了这个建议,黄小山成了受邀的反焚烧居民代表。
记者:你去的时候,你自己有没有一些担心,因为别人会说,至少我从网上看到的,驴屎蛋儿会不会被“招安”呢?
黄小山:我确实是本着尊重事实,尊重客观的想法去的。如果我去了以后,认为垃圾焚烧没问题,哪怕得罪老百姓,我也会站出来说,垃圾焚烧没问题。
解说:这次行程受到了高度关注,有媒体评论说,这是一次从对立到对话的“破局之旅”。然而,在这场交织着多重矛盾的争论中,这次对话,真的能起到作用吗?
经过十天的考察,黄小山回到了国内。附近几个小区的居民代表第一时间约黄小山交流,了解他的见闻和想法。
黄小山:在市中心,就有一个叫有铭垃圾焚烧厂,就类似咱们国贸,真是就在咱们国贸那个地儿,你以为是一个特别高级的写字楼,结果一问,那是垃圾焚烧。咱们说要去垃圾厂,总觉得垃圾厂别太脏了吧,你进门感觉就成了什么呢?是害怕你们污染了我们这个垃圾厂。确实是,一开门一进去,换拖鞋,换白大褂。
居民A:那阿苏卫它弄个给你换拖鞋,你(觉得)就行了?
居民B:日本90年代可不是这样的,我们千万别去看到日本现在的这个做的好了,就觉得日本过去的历史都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居民C:那日本垃圾焚烧厂和周围有没有安全距离?
黄小山:没有,真没有。
居民D:三百米,一万米,一个意思,因为这个东西的污染是没有距离的。它都是看不见的。
黄小山:它真是在市中心。
王维平:第一次进焚烧厂的时候,我就问他,你来过焚烧厂吗?他说有生第一次。我说那你这么几年来,你反对什么呢?
黄小山:我在日本也说了,我说日本我住在这个焚烧厂边上,我肯定不反对。
黄小山:我们关心的反焚烧运动中,日本的口号并不反焚烧。它最重要的口号就是垃圾减量。
居民A:我打个岔。你去之前和现在,你自己观点有什么改变没有?
居民B:这是个难题。
黄小山:我是带着技术观点去的,但我看完日本以后,我觉得就是说,填埋也好,还是焚烧也好,还是高温热解也好,我觉得那个已经不是重要的,我认为突然有一点,必须立即开展这个垃圾分类。我认为真正的科学是在这一段,也就是说它前端的分类分得非常非常细。所以说中国能不能达到,这个我觉得是不可预测的。
解说:通过考察,黄小山对垃圾焚烧有了新的看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再反对国内修建垃圾焚烧厂。
黄小山:垃圾焚烧这个技术是没有问题的,但问题是,通过日本我能看出,你一定要具备若干个前提。我认为一个前提就是垃圾分类。你又没有系统的分类,就是混合垃圾,那么你这种烧是不可控的,我认为它是不可控的。
解说:此前,反烧派专家赵章元也曾经提出,混合垃圾不能焚烧。
赵章元:没有分类,都往炉子里放,很危险,绝对不能支持。塑料不能烧,它是产生二恶英的一个根源。
解说:但是,黄小山说,他担心的并不是塑料。在日本,他了解到塑料制品上都有一个数字标识,1到7分别代表不同的种类,便于进行垃圾分类,但分类之后无法回收的塑料,就是用焚烧来处理的。
黄小山:我去日本之前,我当时也有误解,我认为塑料这种东西就是有毒的,肯定不能烧的。那么到了焚烧厂,垃圾池里面都是白色的塑料。我们可能相对要注意的,就是这种3类的塑料,因为它含氯,二恶英产生的前提和温床就是氯元素,但是你很难把它剔除干净。
解说:生活垃圾中,氯元素其实无处不在,二恶英能否达标排放,关键取决于焚烧过程是否稳定规范。
黄小山之所以认为不分类的垃圾焚烧起来不安全,主要是担心中国的生活垃圾中厨余垃圾比例太大。
黄小山:连汤带水,里边油盐酱醋,什么都有。这东西能烧吗,你烧不着。那么你扔到炉子里,你的热值够吗,肯定不够。
解说:二恶英在850度以上的高温中停留两秒钟才能被分解,这就要求焚烧炉必须保持稳定的高温。如果垃圾本身热值不够,必须添加辅助燃料才能保证炉温。
郭威:老百姓都睁大眼睛看高安屯,现在说北京优质垃圾,我理解就是高热值的垃圾,去支援它,才能烧得着,才能运营。不然它得喷油。
解说:高安屯焚烧厂是北京已建成的唯一一座大型焚烧厂,正处于试运营阶段,来接受环保部门检测。居民们听说,运到这里焚烧的是经过挑选的优质垃圾,这个信息是否属实,我们到高安屯焚烧厂了解情况。
刘申伯(高安屯垃圾焚烧厂顾问总工程师):我们这里现在处理的就是城区的生活垃圾。
记者:这就是我们小区的垃圾直接拉过来就到这儿了。
刘申伯:对。
记者:有没有一些经过处理过的?
刘申伯:也有,就是从小武基压缩转运站过来的,因为它是有个分选装置,经过处理的,它的热值比较高。
记者:这种热值比较高的所谓的优质垃圾比例是多少?
刘申伯:现在比例是20%到30%。
解说:刘工说,进厂垃圾大多数还是普通生活垃圾。它们的确含水率很高,焚烧前必须进行预处理。新鲜垃圾倒入料仓后,要用抓斗搅拌均匀,堆放发酵一段时间来脱水,再投入焚烧炉。
记者:虽然说已经经过发酵这个过程了,需不需要添加一些燃料呢?
刘申伯:基本上在正常情况下是没有的,这个情况很少发生。
记者:有没有添加这个燃料的时候?
刘申伯:有。有时候垃圾突然进料的成份不稳定,含水率高了,那么这个时候要添加一些辅助燃料。
解说:焚烧厂表示,通过这些技术手段,焚烧炉完全可以保持在850度以上稳定运行。但如果垃圾本身热值更高,会更有利于焚烧。
李易达(高安屯垃圾焚烧厂副总经理):我们当然希望垃圾热值高一些,达到我们设计的要求,我们设计大概是一千三到一千六之间比较合适的,但目前进厂垃圾只有一千大卡的水平。
记者:发酵以后能达到这个热值吗?
李易达:经过发酵大概能达到一千三到一千四之间,这个炉子设计最低线在一千三百,只要达到这个低线我就可以达到充分燃烧。
解说:但黄小山认为,垃圾本身热值不够,就可能带来安全隐患。
黄小山:温度你也上不去,你得加油,你得加煤,我是企业家,我肯定不加这个东西,太贵了,我怎么去赚钱,那我不得亏本买卖嘛。不合格怎么办,照样烧。
记者:别人会说你这只是一种推断,甚至一种恶意推断。
黄小山:现在不是推断。
记者:那么绝对吗?
黄小山:那当然了,因为资本家要挣钱。他要挣钱的呀。
记者:资本家也是有人管的啊。
黄小山:问题就在这,但是现在我们现在没有立法,你没有监管机制。就跟踢足球似的,你开场了,你得有规则,什么叫越位,什么时候该罚点球,什么时候叫犯规,你不能说你连规则都没有制定你就会去进行一场比赛。
王维平:他觉得监管不到位,我这边一研究,确实是有道理。你比如说建设一个垃圾焚烧厂,它应该有5个最基本的标准,规划选址标准,第二是工程建设标准,第三个是工艺设备标准,第四个是操作运行标准,这前四个标准,目前我们都没有。
记者:那市民的担心是不是就很有依据了。
王维平:所以这是一个互相影响的过程。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已经把垃圾处理的法规列入立法计划,同时在年内就要完成其它四项的标准编制工作。
解说:在监管机制上,北京市准备借鉴日本的经验。
王维平:要常年地驻在那,天天地、24小时地监督你。包括市民代表,包括专业技术人员,包括政府官员,三合一驻厂监督。
解说:不过,有居民担心,即使达标排放,垃圾焚烧产生的二恶英还是有可能对身体带来伤害。
郭威:你焚烧,它终究是产生了。二恶英它危害的是整个环境系统,不定从哪儿就回到你身体里了。
解说:按照欧盟和日本的标准,焚烧厂排放的烟气,每立方米的二恶英浓度必须在0.1纳克以下。但反烧派专家赵章元则认为,即使达到欧盟标准,也不安全。
赵章元:达到欧盟标准,不等于对人身体没有危害。一级致癌物,世纪之毒,毒性是砒霜的900倍,这些东西就不说了,这个是大家都公认的。
解说:二恶英,始终是居民最担心的问题,是垃圾焚烧争议的焦点。究竟该如何看待垃圾焚烧产生的二恶英?我们拜访了中科院的郑明辉教授,他是联合国环境署全球二恶英专家组成员。
郑明辉(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二恶英实验室主任):之所以公众和社会,包括国外,对焚烧过程的二恶英是高关注,并不是关注错了一个对象。如果垃圾焚烧不严格加以污染控制的话,二恶英的排放会很高的。但是如果是焚烧设施是一个达标排放,它没有这种环境的威胁。
解说:郑明辉说,欧美和日本最初的垃圾焚烧设施没有污染控制技术,曾经出现周边居民健康受到影响的情况。后来,它们制定了0.1纳克的标准,多年的实践证明这个标准是安全的。
记者:但是,我们经常听到一种说法,二恶英是世纪之毒,它的毒性是氰化钾的百倍,是砒霜的一千倍。
郑明辉:曾经好多人问我,二恶英比砒霜毒一千倍,到底是一千倍,还是一万倍,我说这个随便你说。他说为什么?很奇怪。当时我就说,如果说一种毒物的毒性,不指出它针对于什么动物,就没有什么意义。说二恶英是世界之毒,主要来自于二恶英对一种实验动物,叫做豚鼠,它的急性致死量非常低。但是物种之间对二恶英的反应差别非常大,大鼠对豚鼠的毒性就相差了一万倍。对人类来说,它不应该是最毒的一个化学品,这应该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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