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金羊网—羊城晚报
| |
| 知情者转发给记者的警告短信 |
| |
| 工厂负责人收到的短信通知 |
文/羊城晚报记者 易建成 黄小星 符吉茂 实习生 谢静珊 图/羊城晚报记者 黄小星 符吉茂
●莞式“惯例”
在东莞市大岭山镇旧飞鹅村的几间工厂里，一个特殊人群占据着“厂长”高位———不懂技术、不懂业务、不懂管理，平时基本不管具体事务，只是在每个月发工资那天才出现……他们是旧飞鹅村村委会给辖区内工厂指派的。是什么人在担任这些“厂长”？他们是否能履行职责？羊城晚报记者历时一周多方调查发现，这样的“厂长”在东莞的其他镇、村普遍存在，他们大多身份特殊，只要是租用了村里厂房的投资商，都须接受这样的“惯例”。
村里要派“厂长”，每月工资两千
2008年1月，外地人黄江（化名）从老家来到东莞市大岭山镇旧飞鹅村投资办厂。本月12日上午，黄江收到一条短信，大吃了一惊。
短信内容如下———“通知：村委会为了各方面管理到位，全村所有工厂一定派当地厂长。原则大厂1至2个，结合我厂厂区比较小，特别安排，400平方以下由5至6个厂请一个人！400至900平方米由3间厂请一个，900以上2间请一个！由下月开始，怎样组合由我安排，一个人工资约1800至2500元！有问题可向我提出！现已有安排二位了！谢谢配合！”这条短信来自旧飞鹅村一个名叫李×容的人。平时，工厂在缴纳租赁村属土地的费用，以及一些和村里事务、村委会领导的联络，都是由李×容和黄江对接的。
按照短信通知，黄江的厂在村里属于“大厂”，要独立负担一至两名“厂长”的工资，每月起码要多支出2000元。“厂里重要部门的主管每月也只能领到1600元的工资”，黄江告诉羊城晚报记者。同时，短信通知里一句“怎样组合由我安排”，也让黄江觉得很不舒服：“这个人（‘厂长’）我们面都没见过，不知道底细，完全由村委会一手包办，我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在接下来和李×容的沟通中，李伟容向黄江表示，这名“厂长”不管生产、销售等具体事务，只负责工厂和村委会之间办事，是村委会指定的“责任管理人”。以后每个月，“厂长”的工资将和厂房租金捆绑收取。
经过和其他厂长的沟通交谈，黄江进一步了解到，在旧飞鹅村一些较大的工厂里，这些村委会派来的“厂长”不仅业已存在，而且村委会安排一名村民到工厂“挂帅”当厂长，在旧飞鹅村早就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厂长”难得露面，出粮准时出现
本月17日中午，沿着旧飞鹅村的路标，羊城晚报记者走访了村里八间较大工厂中的五间。
在为某国际知名家居品牌代工的家具厂，一名从事物业管理的负责人指着传达室墙上一张通讯录告诉记者，通讯录上那位名叫“李某某”的行政办主任，就是村里派来的人。这位负责人说，他虽然来工厂的时间不长，但近一个月来，都未曾见过这位李主任。据这位负责人介绍，平时基本上是行政经理和这名李主任联系，“一般没什么事都不找他，除非是劳动合同啊，村里活动之类的，才打个电话给他”。
在另一家做空气滤清器的厂家门口，一名年轻的工作人员很肯定地说，他们工厂有一名“厂长”是村里派来的，姓李。但这名“李厂长”是厂里的稀客，平日里难得见上一面。说到这里，这名后生仔揶揄道，“也不是见不到，出粮（发工资）那天，‘厂长’就一定会出现！”
担任“厂长”要职，或靠裙带关系
平时难得一见，分内工作也十分有限。那么，是什么样的人在担任着“厂长”？
2009年5月的时候，黄江曾见过隔壁厂的“厂长”一面，黄江感觉他“没什么文化，和普通村民没什么区别。”黄江说，“后来，和村委会某领导一起吃饭时才得知，他是该位领导的小舅子”。
在采访中，某家具厂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保安告诉羊城晚报记者，他曾在附近村的一家工厂工作了几年，非常熟悉家具厂内部的情况，他说，在那家工厂担任这种特殊“厂长”的，是该村党支部书记的小儿子。
本月16日晚，有自称旧飞鹅村一家工厂行政经理的知情者给羊城晚报记者发来短信。他说，前几天，村里一位收取厂房租金的负责人来做他的工作。为说服这名知情者请“厂长”，该负责人用各厂“厂长”和村里各领导的关系来晓以利害：家具厂保安所在厂的“厂长”是村支部某领导的弟弟，某皮具厂“厂长”是该位领导的侄子，甚至还有村委会委员直接兼任“厂长”。
“厂长”无须才干，只需会送文件
指派“厂长”的决定是否真是村委会作出的？羊城晚报记者采访了联络人李×容，在电话那端，李×容承认确有发短信说要指派“厂长”，并说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因为房子是他租给工厂的，他有权力这么做，工厂不愿意就不要签合同。记者问：“既然如此，为何要借村委会的名义，说是村委会指派‘厂长’呢？”李伟容说了一句“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便匆匆挂了电话。
几家工厂的厂长告诉羊城晚报记者，自己和村里签房屋租赁合同几年了，如果当初发现有这样一个不合理的条款，肯定不会签。
本月17日中午，记者来到旧飞鹅村村委会采访。一位姓李的村委会主任接待了记者。在场的还有办公室的几名工作人员。交谈中，这些工作人员并没有否认指派“厂长”的情况。
在回答村委会按什么标准选派村民到工厂担任“厂长”的问题时，这位李姓主任直接说，“要什么标准，年轻，做得下去不就行咯”。村委会办公室里另一名年纪较长的工作人员也插话说，“不需要什么能力，会送文件就行了！”
对于李×容短信中所要求的，每个“厂长”每月要有1800-2500元的工资，李主任认为，四五间厂加起来给“厂长”一两千元，每个月每间厂也就是拿出500元，负担并不算重。这位李姓主任说，“工厂的安全生产、接受村里的文件等需要‘厂长’管理。”“东莞有几十万间工厂，间间工厂都是这样。”
村里指派“厂长”，东莞普遍存在
在东莞市，村委会指派村民到辖区内的工厂当“厂长”，不仅仅是大岭山镇有。在横沥镇某厂工作的朱厂长说，他已做了20多年的厂长，根据他个人的了解，整个东莞市各镇各村都有村委委派厂长的现象。羊城晚报记者走访常平镇有关村委了解到，只要是租用了村里厂房的投资商，厂长大都由村委会或者村民小组委派。
“厂长也不是无所事事。”常平镇板石村委会文秘室的肖文秘告诉记者，村委会或者村民小组委派厂长，是为了企业更好地运作。厂长其实是代替村委会处理和主持工厂的日常业务，保障本厂各项工作有效有序地进行。而且厂长还是安全生产第一责任人。
常平镇经贸办主任陈锐毅说，之所以村委会给工厂配备厂长，是因为一些投资商刚到东莞人生地不熟，工厂在工商注册、环保达标、消防安全等手续的办理上，需要一名本地村民代劳。另外的原因，是村委会要解决本地村民的就业问题。除此之外，平时发生的一些劳资纠纷也要厂长出面协商处理。“外资的工厂合同上都有配备厂长这一项条款。”陈锐毅说，之所以有工厂投诉厂长无所事事，白拿工资，那是因为个别的厂长没有发挥好自身的职能。常平镇外经办主任袁进球则称，对于一些外资企业，政府部门并没有硬性规定聘用本地人做厂长，企业的用工企业自主选择。
据在东莞虎门与企业打交道多年的王先生说，派厂长一事由来已久，当年主要针对的是外资企业，尤其是“三来一补”的企业。“这些港资、台资想在虎门办厂，但当时只有本地人才能办到营业执照”，王先生称，慢慢就形成这一惯例。
在东莞市大岭山镇杨屋村已开了六年多工厂的张先生说，他们这些工厂的投资者对此既反感又无奈：“用了村里的地，就要接受村里的人。这在村里，几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就村委会指派村民到工厂当“厂长”一事，羊城晚报记者先后以书面形式采访东莞市人力资源局、东莞市经济和信息化局。东莞市人力资源局书面答复，建议记者向有关村委会或当地经济管理部门了解。东莞市经济和信息化局办公室一位姓陈的工作人员答复记者：此类事件他们很少涉及，也不属于他们的职权范围。两局均表示，没有相关的政策法规及规范性文件约束此类行为。
上网从搜狗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