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图书馆界发公开信 外刊及数据库涨价太离谱

　　最近个别国际期刊出版商，利用自己的垄断性地位，不顾在上一个合同期年度涨价幅度已达百分之十几的事实，提出其全文数据库在下一个合同期（三年）内每年涨价14%以上的要求，对此，中国图书馆界终于忍无可忍——

　　9月2日，一封由国家科技图书文献中心、国家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国家科学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等33家图书馆联合署名的“致国际出版商的公开信”在互联网上发布。面对国外科技期刊及其全文数据库的价格不断提高，特别是个别出版商的全文数据库甚至出现年度涨幅达百分之十几以上的情况，中国图书馆界终于忍无可忍，再次抗争。

　　中国图书馆界发出公开信

　　这封公开信的导火索是国际出版界大鳄、知名出版商励德·爱思唯尔（Reed Elsevier）7月份给中国用户发的一个新订阅方案。该方案提出其全文数据库在下一个合同期（三年）内每年涨价14％以上。国内图书馆界作为订阅方，对此感到愤懑，反应强烈，经过酝酿，发出了该封公开信。

　　公开信指出：最近个别国际期刊出版商，利用自己的垄断性地位，不顾在上一个合同期年度涨价幅度已达百分之十几的事实，提出其全文数据库在下一个合同期（三年）内每年涨价14%以上的要求。个别出版商完全不顾中国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人均GDP和人均教育科研投入远远低于国际发达国家人均水平的现实，提出要在2020年把中国用户使用其全文数据库的篇均成本提高到欧美发达国家的篇均水平。其完全不顾中国科技教育发展还在初级阶段、中国R&D投入支付需求范围远大于发达国家同类机构支付需求范围的事实，提出科技期刊价格要按照中国R&D投入名义增长幅度来同步增长。

　　公开信认为，个别出版商只从自己的赢利增长出发，完全不顾中国用户获取科技信息的权益，完全不顾经济现实，所提出的涨价幅度完全超过了任何产品价格的合理增长幅度，完全超过了中国图书馆可能承受的任何限度，是根本没有道理的，也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公开信希望个别国际出版商正视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的基本国情，正视中国图书馆发展的实际，尊重中国用户的合法权益，以对用户、对自己和对市场高度负责的诚意，制订符合中国国情、符合市场趋势的期刊全文数据库的价格政策和灵活的可操作的价格方案，避免由于过高价格涨幅阻碍中国用户获取科技信息的能力，也避免破坏包括自己在内的科技文献市场的长期稳定发展。公开信同时呼吁所有国际出版商，多做有利于知识传播、有利于知识被社会广泛迅速利用的事情，与用户和图书馆一起，控制科技期刊及数据库的涨价幅度，维护合理的、良性互动的和可持续的科技期刊市场。

　　公开信表达了中国图书馆界面对超出预期与承受能力的“涨价”的愤怒，也表达了愿意以积极和负责任的态度，与各国际出版商进行对话和协商，共同寻求符合用户权益、符合出版商和图书馆双方合法利益、合作共赢的有效解决办法的愿望。

　　公开信唯一一点温情是没有公开“个别出版商”的名字。但人们知道，矛头指的是爱思唯尔。

　　爱思唯尔是在耍“大牌儿”吗？

　　爱思唯尔在全球出版社排行榜上雄居首位，旗下拥有2006种学术期刊，涵盖人文社科理工农医经管。2009年，爱思唯尔集团总收入为60.71亿英镑，增长为零，营业利润增长了1%（固定货币）。但是，爱思唯尔出版部分总收入为19.85亿英镑，占集团总收入的33%，其总收入和营业利润分别提高了4%和9%（固定货币）。数字出版业务已成爱思唯尔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其旗下的在线平台ScienceDirect的期刊数量超过2500种，“拥有世界四分之一的科技与医学领域经同行评审的电子版全文文献”。

　　中国的用户至今记得2000年进入中国大陆之初那个来自荷兰阿姆斯特丹的温文尔雅的爱思唯尔。当年，他要求每个高校每年最少订购两万美元的纸质期刊，在此基数上再交3万美元左右，便获得ScienceDirect整个数据库的使用权。低门槛，使中国用户快速跨入爱思唯尔的大门，2000年首批用户只有11家，但到今年，已经增至200多家,用户以大学为主，其他还有国家图书馆、各部委图书情报中心、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等。

　　现在看来，这些只是一份见面礼，一块敲门砖。此举，并不是爱思唯尔高尚的社会公德心的体现，只不过是通常的市场营销技巧而已。混成“脸熟”之后，仰仗着“东西好”，爱思唯尔不再“温文尔雅”，相继拿出强硬条款，先是“只许增不许减”：订户购入哪些期刊，每年可自行调整，但只许在总费用之内进行。中青报记者曾援引武汉理工大学的例子说，该校曾是订户，但上个合同期（2005—2007）没有续订，2008年重新订购。该校被要求必须把上一个合同期的那些期刊全都“补订”，而且还要按照大约年均10％的涨幅交费，尽管在过去的3年里，双方合同已经终止，该校师生没有得到服务。随后，爱思唯尔又接连推出捆绑期刊订购、涨价的“霸王”条款等举措。

　　2008年，中国用户与爱思唯尔之间曾有过一次议价谈判，那一年，爱思唯尔的征订方案是今后3年在华年均提价15％（实际16.7％），是此前4次调价中最高的一次。谈判最终破裂，爱思唯尔因此失去的27个用户，被新进入的用户充抵持平。

　　在此时，还有几组数据是不应该忽视的。

　　一组数据来自爱思唯尔：自1999年ScienceDirect提供服务以来，世界范围内至2006年累计下载文章已逾10亿篇，“每个工作日平均每秒有36篇被全文下载”。预计2008年下载量超过4.5亿篇。国家科学图书馆专家介绍说，目前爱思唯尔平台上已经不提供只看文摘的功能，而读者往往要先看文摘，了解文章内容是否是自己需要的，然后再选择真正需要的来看全文，实际的文摘与全文阅读比不超过10%。但爱思唯尔的这种做法使得读者“被全文”，虚增所谓全文下载量。

　　另一组数据也来自爱思唯尔：爱思唯尔扩大了中国主编和编委的数量，编委里有600多人来自中国，其中50多位担任主编。2005年启动的爱思唯尔“中国合作期刊计划”，迄今已有50多种中国科技期刊加入。

　　还有一组数据是，所有国际学术期刊上发表的中国科研论文中，刊发在爱思唯尔旗下期刊上的占29％左右，每年发表的中国论文有2万篇，没有外国同行可以比拟。苏格兰罗伯特戈登大学曾经的一项调研，爱思唯尔9.4％的文章中涉及至少一名中国作者。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朱强透露，每年仅大陆高校组团购买爱思唯尔产品的经费已达2600万美元。中科院国家科学图书馆张晓林馆长透露，科学院系统每年购买爱思唯尔产品的经费为600多万美元。有权威人士分析，这几乎是这两个系统外刊订阅经费的40%—60%。

　　此时，我们也有必要重温一份致学界声明中的观点：“学术期刊论文的消费者其实也就是生产者。学术期刊论文是在国家资源的支持下，学者们智慧与努力的结晶；而发表论文、审查论文与编辑期刊的核心价值，则是为了分享知识，促进人类的共同福祉；出版社应该促进知识的流通与传递。但是爱思唯尔公司长期以昂贵期刊价格保障其暴利，不但大大妨碍了知识的流通，也是对其内容生产者的剥削。”

　　上面的这些数据和观点以及爱思唯尔的所作所为告诉人们，在知识生产与传播领域，霸权同样存在。爱思唯尔经过多年经营，拥有了全球最优秀的作者、审稿人，拥有了全球最优秀的编辑，却忘记了这些人是它的“帝国”的建设者，也是它的成果的使用者。爱思唯尔不相信眼泪，但我们相信，得失之外还有公理，还有良知，还有人心向背。

　　丢掉幻想积极应对才是正道

　　在中国市场大幅度“涨价”是爱思唯尔的选择，以往发生过的情况告诉人们，又一次博弈开始了。其实，博弈始终存在，眼下，只是凸显而已。爱思唯尔又一次使自己与用户、与市场的关系失去了平衡变得紧张。在市场经济的背景下，作者、编辑者与出版商之间，出版商和读者之间，谁会是强者？社会公共利益是否依然至高无上？垄断及其带来的不正当竞争是否会受到市场规则的制约？在信息化时代，无处不在的、时时流动的信息是否还只是“仅此一家”的面孔？博弈的结果会给我们答案。

　　历史和现实都在教我们学会市场化生存。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丢掉幻想，从中国的国情出发，积极应对，有谈判失败的先例警醒，也有努力获得成功的实践激励,中国图书馆界正在统一行动，为维护中国读者的权益而抗争，收获绝不仅仅是博弈的胜负。

　　此次联合发出的公开信是国内图书馆集体作出的第一个反应，中国图书馆界联合工作组也随即产生。集体谈判即将开始，中国图书馆系统将视爱思唯尔的表现采取相应的措施。

　　全球图书馆界对涨价过高的出版商进行抵制

　　2003年开始,针对Elsevier电子期刊的涨价和捆绑式销售,全球多所大学采取了抵制行动,主要包括:

　　2003年11月24日,哈佛大学图书馆馆长表示,自2004年1月开始将削减Elsevier期刊的品种或取消捆绑式销售协议。

　　2004年2月9日美国斯坦福大学,2004年2月20日美国马里兰大学等10多所大学,都对Elsevier出版社的期刊高定价和捆绑式销售政策采取了不同程度的抵制。

　　通过以上抵制行动,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康奈尔大学、马里兰大学等退出了捆绑式销售或取消了部分期刊订购,但仍有一些图书馆在抵制结果不理想的情况下中断了与Elsevier的合同。

　　Elsevier不合理价格政策,也多次惹恼其旗下著名期刊的编辑——他们兼具科学家身份。1999年以来,陆续有顶尖期刊的编辑委员会集体辞职:

　　2006年8月10日:力主降价未果后,数学界顶尖期刊之一《拓扑学》的编委全体递交辞呈。他们投身伦敦数学会旗下,另组《拓扑学杂志》,该刊订价远低于《拓扑学》。

　　2008年,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宣布,将历史悠久的《高等师范学校科学纪事》从Elsevier手中收回,不再交由该社出版牟利。

　　(摘自中科院国家科学图书馆郑建程、赵艳、罗琪珊、李欣、鲁宁、尹高磊撰写的《世界各国图书馆应对金融危机和出版商涨价调查》) (来源：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