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琼湖粮库“硕鼠”横行 挪2200万从未被举报

中储粮河南粮库腐败案多人被捕，挪用公款上千万。朱慧卿/CFP

　　26次到境外赌博，竟从未被上级部门察觉；贪污、挪用公款2200余万元，主管部门从未接到过举报……湖南省益阳市琼湖国家粮食储备库原主任宋耀涛的逍遥日子，直到益阳市纪委将其带走“谈话”才告终。

　　宋耀涛是何时走上贪腐之路的？这些钱款被用于何处？这些行为又是怎么避开纪检、审计等部门的监管和群众的监督？这起在当地创下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金额的职务犯罪案件，留给公众一系列疑问。

　　“溢余粮”成贪污暗道

　　与发生在其他地方的粮库贪腐案件相比，宋耀涛案让人吃惊的地方在于，他能随意调动粮库的数百万元资金，可以任意截留客户所还的数百万元货款，并能轻松地从地方政策漏洞中找到牟利的机会。

　　2005年，中国农业发展银行沅江市支行在落实对1998年6月1日后政策性粮食亏损挂账中，上报湖南省审计厅、财政厅等部门的琼湖粮库的亏损挂账为7113万元，并经财政部门核准。时任粮库主任的宋耀涛从中找到了一条为单位争取利益的路子：虚报亏损4831万元。其中，他们设法虚报库存粮食损失8996吨，形成账外粮食，但纳入账内粮食一起销售（该粮库称之为“溢余粮”——记者注）8986吨，使之成为单位的“小粮仓”。

　　轻易获取国家政策资金后，宋耀涛开始将单位的“小粮仓”变成自家的金库。2005年和2007年，该粮库销售部分账外粮食5618吨，获得款项800万元。宋耀涛要求财务人员不将这些款项入账，并将所有票据拿走自行处理。

　　2004年3月至2005年11月，宋耀涛先后19次从粮库财务部门借得公款852万元，其间他自己还款240万元，另安排与单位有生意往来的天健公司经理熊某代为还清余款612万元。2005年，熊某两次在琼湖粮库购粮3200吨未付款，而是经宋耀涛批准打了416万元的借条代替。该借条和销售发票入账联放在粮库财务科长曾某手中没有入账。2005年年底，宋耀涛找到曾某，谎称熊某所欠款项已经收回，但在粮库委托别人炒商品期货时亏损了。宋耀涛指示曾某将那3200吨粮食作为“溢余粮”处理了事，并将相关单据全部带走。如此倒腾一番，这笔416万元的款项即落入宋耀涛的腰包。

　　2006年至2007年6月，宋耀涛从琼湖粮库财务部门借支和截留客户货款396万元。此后，宋耀涛再度对单位谎称这笔钱用于粮库委托他人炒期货时亏损掉了，要求财务部门设法平账；并交代将其他账目改掉，以“溢余粮”名目冲抵，贪污账外粮食销售款384万元。

　　益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认定，宋耀涛在任职期间共挪用公款1985万元，其中挪用540万元给熊某、冯某投资基建工程，挪用1425万元用于非法活动，挪用20万元偿还个人债务。截至案发时，仍有940万元公款未还。

　　赌场、期货中的销金客

　　宋耀涛将高达2000多万元的贪污挪用款项用在何处了呢？检察机关的侦查表明，巨额款项多被宋耀涛在澳门、长沙等地赌博时用掉。

　　在澳门“皇冠”等几个娱乐场所专业从事“洗码”工作（即博彩中介，招揽赌客和借款放贷——记者注）的曾国栋证实，他自2004年年底开始通过赌场朋友结识了宋耀涛，此后多次为其“洗码”。据他透露，在2006年前，宋耀涛来赌场次数频繁，多与朋友一起挥霍；2006年到2008年期间则是一个人来澳门赌博。刚开始时，宋耀涛输钱后借款的金额都比较小，多在10万元至50万元之间。在他的印象中，宋耀涛很讲信用，还钱也相当守时。之后他们彼此熟悉了，宋耀涛逐渐成为可以“前款未还仍可以借贷后款”的贵客。

　　此后，宋耀涛不断增大赌码。据曾国栋回忆，仅在2006年下半年，宋耀涛就累计欠他200多万元。2007年宋耀涛将这些钱归还后，又欠下了80万元的新债，直到2008年年初才还清。而益阳市检察机关调取的资料显示，宋耀涛共计出境26次，其中1次日本，3次香港，22次澳门。而琼湖粮食储备库的主管部门益阳市粮食局对此全不知情。

　　商品期货则是宋耀涛的另一“神秘战场”。据他供认，2004年下半年他听人说沅江市粮食局财务股原股长的蒋元林炒期货在行，随即找机会与其会面。其间，宋耀涛以个人名义委托蒋元林帮粮库炒期货，蒋元林则许诺盈利中拿出10%给宋耀涛提成。此后，宋耀涛即安排人员从2005年开始陆续打款给蒋元林作为本金。仅一年多时间，亏损便高达330多万元。尽管炒期货之事未经单位研究决定，宋耀涛仍设法安排财务人员进行了处理。

　　“能人”何以成为“粮仓巨鼠”

　　2008年11月3日，宋耀涛案东窗事发。在被桃江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后，宋耀涛的犯案数额震惊了当地。截至今年9月9日该案一审判决，全案的侦破及审理过程历时约22个月。这期间，法院两次开庭审理，侦查卷宗多达36本。知情人士告知，在当地干部群众心目中，宋耀涛在事发前一直是一个“能人”形象。

　　益阳市周边的区县（市）沅江、南县和大通湖区是全国重要的产粮大县，粮源十分充足。作为益阳市直管的三家粮库之一，位于益阳沅江市的琼湖粮库是洞庭湖区沅江、南县及大通湖区近40年来粮食的重要集散和储藏基地，近10年来共从这些地区集并、调入稻谷达5.6亿斤，年平均库存达1.4亿斤。琼湖粮库实行的是企业管理模式，自负盈亏。宋耀涛是当地人，1999年即当主任。2002年到2003年，宋耀涛迅速完成了裁员工作，依法解除了119名职工的劳动关系，并有效保持了企业稳定。在改制的两年中，琼湖粮库每年盈利240多万元。“减员增效”的佳绩让宋耀涛在当地粮食系统中小有名气——他多次被评为优秀党务工作者，两任沅江市人大代表。

　　但监管缺失之下，“能人”很快成了“硕鼠”。熟悉宋耀涛的当地人告知，宋耀涛在单位从来说一不二，一直都是以家长作风管理。宋耀涛在任时曾与班子成员曾元满商议炒期货，曾元满表示应开党委会研究并报上级批准。但宋耀涛将此意见搁置，私自以粮库名义与他人签订炒期货合同，使用的款项则从来没有入过单位的账目。

　　曾被誉为“内部管理做得不错”的琼湖粮库何以如此漏洞百出，致使宋耀涛能轻易贪污挪用几千万元资金？有人士称，从基层粮站成长起来的宋耀涛业务能力很强，非常了解储备库的权力运行、资金使用流程，对储备粮监督管理体系的诸多薄弱环节也了然于胸。在该案中，为防止提供粮库收购资金的银行看出其中账目问题，懂得其中诀窍的宋耀涛常常在账目中虚列往来清单：以自己名义借支290万元，安排财务人员虚报某企业账款，利用自己是益阳市粮食购销公司经理的身份，虚报该公司账款300万元等。

　　而在外界，宋耀涛也一直以“能干”和“廉洁”著名。其主政粮库期间，对粮库维修基建项目坚持公开招投标，坚持推行库务公开，定期公开自己的各种工作开支费用，将“清官”戏演得惟妙惟肖：粮库先后被评为“优秀基层党组织”和“预防职务犯罪先进单位”。封闭的粮食系统和宋耀涛在当地不错的口碑使外界难以觉察其问题。

　　此外，宋耀涛的强势也使得单位的制度如同虚设。该粮库财务人员在法庭审理的证言中指出，宋耀涛不仅对财务职工颐指气使，即便为他开车的司机也常常报销与汽车耗损无关的票据。通常情况下，司机只需说这些是“老板（宋耀涛）的一些费用”，财务人员看到宋耀涛的签字，便不会再问数额和名目。仅该司机一人，每年报销的业务费和招待费，就高达30万至40万元。

　　据了解，宋耀涛案发后，益阳市粮食局多次开会分析原因，随后出台了多项管理方法“补缺”——粮食财务采取联审会签制度，联审会签小组由职工代表、纪委成员等组成；严禁白条抵库，企业资金外借，一次性动用非粮食收购资金超过5万，须经联审会签，并报市局备案等。同时，对干部8小时以外的工作岗位进行查岗监督，对干部出省出国实行严格的请假制度。

　　今年4月1日起，《湖南省地方粮食储备管理办法》开始实施，对粮食财务管理、监督检查、法律责任等作了详细的规定。对承储企业发生虚报、瞒报承储的储备粮数量；以储备粮担保、清偿债务；掺杂使假、以次充好；以虚购虚销、陈粮代替新粮、虚增入库成本等手段套取差价，骗取地方储备粮贷款和费用补贴等行为的，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处分；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